信任是一块块阶石

  有天我正在家里吃饭，忽然传来一阵娴熟的、有节奏的敲门声。我打开门一看，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她左手提个袋子，右手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可能是“饭后坦”让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来意，但是小姑娘先开口了:“姐姐你好，我是某某化妆品的推广人员，今天您非常幸运地得到了我们的一个免费送礼活动名额……”虽然普通话不太标准，但是业务话术还是背的相当流利的。她说要将手中的一套产品完全免费送给我，而且非常热情地打开给我看。虽然没听过这个牌子，但是产品看着还挺正规的，我记得好像有洗发水、沐浴露、爽肤水等四五件，平时在超市至少一两百吧。这时，婆婆使劲给我使眼色让我打发她走，不要接受她的推销。但是我倒是很想听听她到底会怎么说，她说的免费究竟是不是真的。虽然知道天上肯定不会掉馅饼，但是还是特别想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骗术”，姑且这么叫吧。主要还是好奇心在作祟。说到这里，感觉自己有些不厚道了，不打算买账还耽误别人做生意的时间。于是我接过那套产品，问她还需要我做什么，她说让我在本子上登记一下我的姓名和手机号码，我也照做了。然后我说可以了吧，正要关门，心里还想不会就这么结束吧？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她赶紧把紧门说：“姐姐，产品是免费送您的，但是我们要收一个成本价，很少的，只有69。”我一听立马把产品给她，“嘭”地一声关掉了门。在关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小姑娘眼中的失望与伤心。

       此时此刻，心中的得意感在肆虐。得意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得意自己已经是老江湖了，绝对不可能上当受骗，况且还是这么不高明的骗术；得意从别人那里学到的“只要一谈到钱肯定是骗子的”黄金定律真是百试不爽。婆婆比我更有经验，说我压根就不应该听她那一套说辞，白白浪费时间呢，那小姑娘最近来了好几回了。我在想，我虽然没有买单，但是我最起码还把她的话术流程听完了，这至少对她也是一种鼓励吧。她跑完一整栋楼，真正有几个人会耐心听她说呢，还有多少人都不会给她打开门呢。看这小姑娘的年龄应该是大学生吧，别人在假期吃喝玩乐挥霍享受的时候，她却在这么寒冷的天里挨个敲门，被拒绝、遭冷眼、受打击。想到这里，小姑娘眼中的失望与伤心又浮现在我眼前，怎么那么熟悉呢？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得意感早就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丝酸涩和自责。

       十年前，我刚上大学那会，一放假就兴致勃勃地想打工挣钱，不为能挣多少钱，就想锻炼一下自己。第一份工作就是最简单的发传单了，刚开始还不好意思拿着那么厚的一摞传单站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传单递出去，有人接，有人扔，有人白眼。一天八小时下来腰酸背痛的才挣三十块钱，老板还批评说不光要发出去，还要给别人介绍，最好能把顾客直接拉到店里去，拉一个人加五块钱，最后成交的再加奖励。结果大家拉进店的都是些逛街逛累了想找地方喝水休息的，真正有需要的想买的也不会相信我们这些黄毛丫头和毛头小子的介绍。第二份工作就是促销员。促销员也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商场和大型超市都有他们的招聘渠道。自己找的不靠谱，后来经同学介绍，加入了一个所谓的“大学生兼职中介”，光入会费就180元，而且期限只有一年。为了能找到好的兼职工作，很果断地就把钱交了。当时那场面，一群大学生争先恐后地交钱，生怕自己交晚了，没有机会了。谁知道钱交了，迟迟等不到电话。后来终于等到电话了，通知去面试，中介人员把我们这些要应聘的大学生带到要招聘兼职的企业参加面试。我记得那天我们一直从上午等到下午，人家人力资源部总算抽出空来派了个人来面试我们了。问了一些问题，第二天就被告之面试通过，五一劳动节进商场做临促（临时促销员）。我记得很清楚，那是美的公司，当时对自己能得到这么大品牌公司的认可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做了三天美的热水器的促销，业绩还是相当不错的，但是临促不拿提成，只拿基本工资，三天还是九十块钱。尽管那样，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可卖力地给人家促销。那一年国庆节我又给小天鹅洗衣机做促销，同样是三天。再大的公司也知道节俭，知道五一、十一只有前三天比较火爆，所以招临促只要三天，后面他们的正促能应付。于是三天还是九十块钱。很悲催的，人家寒暑假不招人。就这样，我交了180元，辛苦了那么多挣了180，刚好把自己的本钱挣回来，等于一分钱都没挣，还白辛苦了一场。真是花钱买实践和体验呢。从这个方面来说，中介是可恶的，政府也没有完善大学生兼职这方面的一些政策扶持。当时还有同学寒暑假不回家，在饭店打工，那样的工作更是苦力劳动，跟是不是大学生没有一点关系。第三份工作就是家教，这个算是发挥了自己的专业特长了。于是为自己做一个牌子，上面写上“初高中英语”，带上它就去家教市场等待了。来一个家长，迅速被包围，争分夺秒地介绍自己有多行，高考成绩有多好。现在想想那场面怎么那么像农民工呢。在那样的狂轰滥炸下，家长们根本是没有判断力的。几天下来还是一无所获。当时的家教已经存在诸多问题了，于是逐渐演变成了课外辅导培训机构。几乎是一夜间，所谓的一对一培训机构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很多病急乱投医的家长就趋之若鹜，因为机构看起来更专业更可靠，但同时价格也翻了好几倍。培训机构为了追求成本最小化，利益最大化，像我们这样的大学生，在培训机构就被“包装”成名校在职教师，加上自身素质和沟通技巧的“掩饰”，尽管看起来很年轻，但学生们很喜欢，所以家长们仍然深信不疑。现在想想，那算是一种“诈骗”吗？应该算不上吧。虽然不是什么名校在职教师，但的确给学生带出了成绩。在这个只看分数的时代，管他张三李四王麻子呢，只要能提分就是完胜。这些是我的兼职经历，虽然饱受挫折，但是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很可贵。我的好朋友虽然没有做过我这些兼职，但是也卖过手机卡、摆过地摊、在天桥上卖过哄小孩子玩的气球，甚至做过跟我开头提到的那个小姑娘一模一样的上门推销。他的这些兼职比我的更有难度，但令人惊喜的是，他当时卖手机卡赚了近两千元，那可是十年前啊。上门推销一天还推销出去成十套。我经常打趣他拙嘴笨舌地，是怎么做到的，我想可能是他身上的那股劲和眼神所透出来的真诚和坚毅吧！

      如今工作和生活都已稳定的我，那几十块钱又何曾放在心上，也许有人会说，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哪怕一分钱，咱也不能上那个“当”。但是我觉得有些“当”是可以上的，这要看对象。拒绝了那个小姑娘的推销让我自责了整整一天。如果她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哪怕自己不用。如今人们买东西之前会先考虑自己听过没有，电视上见过没有，周围谁谁用过没有，这就是品牌效应。大企业有能力有资本大面积地铺天盖地做广告，可是那些小企业，甚至是个人，何来的资本打广告呢？只能靠这种最节省的办法去做产品推销了。那些产品不一定就不好，只是没有知名度。想起《相爱十年》里面，有志青年肖然将公司一大批发臭的卖不出去的香皂改了名字，换了包装，加入药皂理念，然后到日化市场逐家推销。起初根本无人理睬，甚至遭保安驱逐。就在穷途末路之际，终于找到了出路，看到这个产品机遇和市场的老板出现了，他们合作了，他终于卖出去了。当然他最后还是采用了相当严格的工序生产真正的药皂，生意越做越大，理所当然成了亿万富翁。

      感谢那些年没有拒绝我们的人，感谢那些愿意相信我们的人，感谢那些明知产品不好仍然会买的人。是他们在我们年少的心中搭起一块块阶石，让我们不畏艰难险阻，不畏崎岖困惑，不畏人心险恶，勇敢地朝着自己心中的梦想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