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真凶

《樱花绝恋》（原创长篇）

一天，张小强来北京出差。我心生一计，让张小强给汪老师打电话，对他说想和几位老同学一起来看望老师。到了约好的那一天，张小强，魏红，我，还有其他几个人，魏红带着她淘气的八岁的儿子，另一个老同学带着七岁的女儿，一起来到汪老师位于中关村的家里。

蒋妍没有来。她说你们去吧，她这辈子唯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汪老师见到以前的学生来看望他，很是高兴，对我们说：“很久没有人来探望我了，尤其是从孝感来的。”

我走在大家的后面，他最后才看到我，有些吃惊，似乎有一丝不安和惶惑的神色，掠过他的脸。

他说：“自从离婚后，我一直就是一个人。现在退休了，每天都很清闲，偶然在周末和驴友一起去郊区或外地爬山。你们来得很巧，下周我要回一趟老家。老父亲在湖北麻城，前天在电话里说生病了，我要赶回去看看。父亲一般很少打电话，估计病得很重。”

汪老师不是正常退休的。在来之前，魏红告诉我，他从体院毕业后，分配在北京一所大学教体育课。几年后，因为频繁骚扰女学生，被学校开除了。他名声不好，之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是在一些私立学校代课，打打零工。

“生意呢？”我问魏红。

“早就不做了。本来早年赚了不少钱。后来，投资股市，赔得精光，还到处借钱，欠下许多债务。朋友同学们都不敢接他电话。后来又结过一次婚，是和一位带着一个九岁男孩的寡妇。他们一起跳国标认识的。没过几年，他天天赌博喝酒，喝醉了就对家人大打出手。老婆忍受不住，离婚，带着自己的孩子走了。”

同学们准备了一大盒金骏眉，送给汪老师作为见面礼。他接过茶叶，表示感谢，带我们简单参观了一下他的公寓，一套老旧的三居室。然后，他招呼我们坐下，拆开茶叶包装，取出茶叶，准备去烧水泡茶。

在参观房子的过程中，我暗中观察，发现有一扇门关得严严实实。两个小孩坐不住，在各个房间穿来穿去玩捉迷藏，想去拉开那扇关着的门，拉不开，就好奇而天真无邪地问他：“叔叔，这扇门为什么关着，而其他的房间都开着？”

汪老师回过头，看了一眼，略有迟疑地说：“那是储藏室，都是些杂物旧货，一些没用的东西，一直没有整理。”我听了，心中一怔。

聊了一会，临近中午了，我们邀请汪老师到附近的湖北风味的红菜苔餐厅，一起吃饭，喝酒。汪老师喝了不少酒，同学敬酒，他来者不拒；没有人敬酒，他就自己喝。最后，他喝得满脸通红，泪眼婆娑。看得出，他心里有伤心难过的事，以酒浇愁。

吃完饭之后，我们就和老师告别了。

回到家中，我泡了一杯浓茶，一边喝茶，一边冥思苦想。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我感觉到汪老师家中那间储藏间，好像有一种神秘的魔力，吸引我，呼唤我。

第六感告诉我，我要寻找的答案，就在里面，真相就要被揭露！

第二天，我给魏红打电话，央求她帮我搞到一把万能钥匙。她笑笑说：“你是看侦探小说看多了吧，世界上哪有这么个东西？说白了，就是小偷作案用的工具，灵活操作，需要掌握一定的技巧。你要它干嘛？可别干傻事啊。”

“我正在写一本侦探小说，掌握各种素材。你放宽心。”

过了几天，她寄给我一把钥匙，在电话里对我说，“要明白，这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在大马路上捡到的，或者是从网上买来的，什么都行，就是和我没任何关系。”

我笑笑，答应说：“就是在网上买的。现在网上什么都能买到，包括原子弹。”

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神奇的网络。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我去汪老师的公寓踩点，敲敲门，屋子里没人。事先在不同的时间，我给他家里打过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

为了谨慎起见，我在他家门缝里插入一根头发。这是我从小说电影里学到的技术。第二傍晚，我去查看，那根头发还在，屋里没有人，我放心了。汪老师果然不在北京，回湖北老家去了。

第三天晚上，过了午夜，我出发，开始了我的冒险。我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竖起高高的风衣领子，几乎遮住了整整一张脸，戴上一副雷朋墨镜，双手戴着白手套。

这些我也是从侦探书上学来的，为的是躲开可能的监控录像，不留下指纹。我看过全套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大侦探波罗所有的故事，包公、狄仁杰断案全本，还有和女儿一起看过所有的柯南的电影和电视剧动画片。

他住的那栋旧楼内外没有安装监控录像设备，我已经在白天四处来回侦察过好几次。

我知道，这么做是非法侵入住宅，触犯法律。但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慢慢走到他公寓的门口，看看前后没有人，便用那把神奇的万能钥匙打开门。进屋后，轻轻关上门，打开手机上的电筒，在手机电筒聚焦的光线下，迅速找到储物间。接着，我又一次用那把钥匙，轻轻地打开储物间的门。

只见储物间里面乱七八糟地放置着书籍，旧电器，破鞋子等等，都落满了灰尘，显然是多年没人动过了。

最后，在一个纸箱子里，我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一件红色的运动夹克。我的双手开始发抖，在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红色运动夹克领口的扣子不见了。

那颗金边的红色扣子！

第二天，我带着这件衣服，见到李警官。他仔细看着它，问我：

“你是怎么找到这件衣服的？”

“走进他家，在他家储藏室找到的。”

“你是怎么进去他家的？”

“他委托一个关系一直很好的老同学，在他回老家期间帮忙看家。冬天到了，马上要通暖气了，看看是否有漏水什么的。老同学家里忙，我自告奋勇，帮他忙。”我撒谎说。

“好吧。不管你是怎么搞到的，这倒是重要的物证。但是还不足以确定凶手就是汪老师，只能说他是嫌疑犯。要确认现场那枚扣子，是否就是从这件衣服上掉下的，汪老师那天晚上是否穿着这件衣服，当然要对比指纹。为什么要袭击李文杀死他？仇杀？情杀？还有很多问题，要侦查研究，最后确认。而且，我已经退休了，不能直接参与此案，只有联系派出所的人，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约谈、搜查他的公寓等等。”

两周后，上午十点钟，李警官和一位警察一起，来到汪老师的公寓门前，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之前通过调查，他们知道汪老师刚回京。

一丝不详的预感掠过心头，李警官冲同事使了个眼色，同事用特殊钥匙打开门，冲进屋，赫然发现，汪老师的脖子挂在一根绳套上，双脚悬空，地板上有一个倒地的凳子，人一动不动。

他用一根登山绳，做成圈套，将套绳挂在天花板上的一根钩子上。钩子是用来挂吊扇的，老式房子才有。

李警官迅速托起尸体，同事解开绳套，两人一起把汪老师抬到地板上，查看脉搏和瞳孔，发现他早已死去了。

他们查看各个房间，在书房里，看见桌子上有一封摊开的信，用镇纸压着。李警官移开镇纸，拿起信看，是一封遗书：

警察同志：

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我早已想去的世界，一个我应该去的世界。我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了，现在我的父母走了，妻子早就走了，儿子除了小时候我抱过之外，后来我就没有见过，他长大了，几十年来从不理睬我，我就像没有儿子一样。没有一个亲人，工作早就没了，朋友一个也没有，有的只有贫穷，疾病，恐惧，衰老，痛苦，悔恨。我恨自己，我恨这个世界。混了一辈子，一无所有，还是一个杀人犯，那种感觉，很痛苦，难以忍受。

是的，我杀了李文，当我回来发现那件红色的运动夹克不见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切都暴露了。我一直留着这件旧衣服，舍不得扔掉。衣服领口遗失了一枚镶金边的扣子，如此精致美丽，那真是一件艺术品啊，可惜我搞砸了。

我留住这件衣服，可能就是希望有一天，让你们通过它，来找到我。

一切都该结束了，也许早该结束了，我应该得到死的惩罚，尽管那是一场意外。我只是喜欢她，想和她亲热，没有想到意外地碰到她，推了她一把，她的双脚被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块绊住，身体向后重重摔倒在地。我并没想杀死她，她在反抗中倒地，头却不偏不倚地重重地撞击到一块尖石上，我当时吓坏了，就跑了，躲了起来，一直到今天。可是，那一晚可怖的情景，变成我永远的噩梦，每一刻都不放过我，纠缠我，折磨我，我全身心早已疲惫不堪。我害了别人，害了自己。

我一直在等着今天的到来，我要解脱了，彻底轻松了。

生命中充满了背叛，这是我的人生必须背负的惩罚。

再见。

罪人 汪言

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