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最亮的星
南方的夜总是来的晚一些慢一些,一层朦胧的夜色覆盖在黑夜中,暮色四合天空落下一阵阵岑寂,这是在南方的夜里最常见的景色,在一片笼罩里,日暮落下。他走在人行道上,此时,人行道上闪烁着黑夜的光芒,来往的人熙熙攘攘,在人群里接踵不停,每个人的肩膀都沉默的摆动着双臂,行走缓慢。纵然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一阵修寂,脸上表情缄默。偶尔有人手牵着手的一起走在人行道上,晃晃悠悠,悠哉游哉。他在这样的人群中穿过,在这样的行人里慢慢游动,有着生如蜉蝣的宿命感。人行道两旁是南方特有的绿植,芭蕉随意生长的巨大而诡异,杉树生长的高大而生猛。隔着这条距离,是沉默不动声色的车流穿过,一阵阵喇叭声尖锐刺耳,如墨色般搅动。
他来到这里的第二年,第二年第六个月。南方的城市总是显出高大而沉稳之感,南方的城市主干道总是平整而归顺。那年,他提着行李箱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个令人眩晕的城市,巨大的玻璃窗闪着光线,这又是一整个城市的光线反射。那年的九月,他在家乡的五线城市结束完象征意义的考试,就是各种吃睡循环模式,与同学夜夜笙歌与同学歌舞升平,这些日子通宵达旦的至死娱乐。他那时干的最多的事情是,在阳台上栽种一盆盆绿植,这是他在夜市里与人商量好的价格,他一一抱回家,小小的盆栽里是常见的多肉和吊兰,他每天清晨都去浇水,期待有一些它们的嫩芽能够长大。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囫囵吞枣的看各种营养不良的情爱小说,然后又闭上双眼睡去。偶尔弹吉他,吉他的声音不再清脆,他也忘记了应该用那根弦。那时,他在篮球场上打篮球,从晚上六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八点,那时的傍晚总是来得快一些,热气降临,昼夜温差开始变动,空气也变得浑浊。他喜欢将篮球一次次放进筐里,来回运球来回转折,只为了一个转身,只为了投篮时的一次精准。打完篮球,习惯看看明明如月的夜空,星星闪烁在天空,那时的星星稀疏,在一整个天空里尽情的无边无涂,挥洒在夜空里是一次次的明亮闪烁。兜着夜风,就在那样的星星点点里,相伴回家。
五线的城市有着它的准则,有着它的方式。是早餐里第一碗豆浆是清晨里的一杯豆浆,也是逐渐散开的人群,也是人行道两侧的松树,更是清晨小鸟的第一声清脆啼叫,深居高楼里的人,拉开窗帘。离家,买好火车票,准备好衣服,在做这件事时,他整整准备了一星期。搬走了不必要的书,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换掉蓝色床单,一一遮幕。他也不知道将来临的是什么,将来临的是什么未来。收拾好行李后,然后踏上南方的火车,火车上空荡落寞,他来回辗转来回反转,三十几小时的车程,他不能阖上眼睛。火车上的颠簸流离,火车上的封闭空间都是一股股的浊流。在下火车站的时候,人头攒动,人流密集。校车准时出现在车店,他和大部分同学乌乌泱泱的走上校车,和陌生的同学一起走向大学。
第一年,是什么都不了解的人。选课,在课堂上发言,参加小组议会,在这样的忙碌中,平实踏实的学习。每天早起半小时,他喜欢洗漱间空无一人无处相争的感觉,迎着清晨的露清晨的风清晨的温润空气清晨的白色日暮,这样在拿书的时候,总有一股信心。上课的时间居多,有时南方的日照强烈,一层层打在香樟树上,从东园到南苑,透过叶子中的罅隙可以看到斑驳的光照。有时喜欢在校园里空荡的椅子上闲坐,看南方透彻的云看晴空万里,那时的湛蓝映得眼皮微微发烫。生活就是这样一天天空荡一天天无聊,时常打篮球,时常跑步。最喜欢刚从冰柜里拿出的冰镇柠檬水,上面的水气沁出来,他的喉结微微振动。
他的父亲在一场大病中,氧气管被抽出来,微微阖上年轻的生命。
他接到噩耗时,惊得手机从手中掉落,他借了同学的钱,加班加点的赶回去,看到父亲的遗体,面容上渐生沟壑,皱纹从白色头发里渗出来。他在最后整理了父亲的衣领,他的父亲被送去火化,骨灰盒上的褚色映得他眼泪发烫。
她的妈妈连哭了三天,夜不能寐。她妈妈嚷嚷着:“你爸一走,这个家就完了。”他的肩膀微微颤动,他说:“我自己来想办法。”
她的妈妈在他前往学校后,只能说出,这个家只能靠你了。
在校园里上课,头脑里永远是父亲的遗体和他临去世时的不安和脸上的狰狞。他有时轻轻闭上眼睛,接受这一难得的讯息。生活再也不是无聊和平静,是充满挑战的,是难以克服的,是难以接受的。
接家教,从班级群里查讯息,接受补课消息,和教辅机构联系。一轮轮介绍自己一轮轮面试,他在面对西装革履的应聘者,也紧张的手心出汗。他面对的是一对一教学,需要很大的学习准备,提前备课,提前做题,在图书馆里一耗就是几个小时,写写画画,面对同样的男生,那个男生也是一个经常打游戏,做题断断续续开口叫难的人。他有时感觉自己的不厌其烦也是于事无补,他问那个男生对什么感兴趣?那男生回答木星上永远不会被开发,永远绕着地球转,永远都是一片沉寂。他在晚上抱着书返校时,看着漆黑的夜里沉默璀璨的星辰看着南方的星星,沉沉暗夜,星星闪烁,在夜空中的最远处闪着明亮的光芒。那时的夜晚,纵然疲惫纵然一身拖沓,但都是这微不足道的持续。他问暗夜里的冥冥星空,这样的日子是否是一种拯救,接下来就是自己的路。
后来,他从学生会离职专业接受助教。还是每次都一对一的教辅,在晚自习好好备课,好好做题,从刚开始的尝试到慢慢的包月教学,甚至是一整个学期。他可以接连管理五个人,给他们上课,这些教辅的课程已经越来越多,他甚至每天都在想着应该怎样处理课本应该怎样讲课,从慢慢生疏到逐渐游刃有余。再慢慢的,由于出色的讲课经验出色的讲授过程,慢慢的成为一整个市区的负责人。去地铁口校园口发传单,成为了带客人,生源在他的联系下由盛繁多,而其中的红利也收入囊中。他和煦谦卑温和,眼神明澈,长相俊朗,他始终的滔滔不绝和认真,成为他受欢迎的原因。他终于可以偶尔在闲暇时,和同学一起成为一个出色的教辅机构的负责人,他慢慢的处理生源问题,那时的学生都络绎不绝。在一天天南方的蔚蓝夜空里,在沉默无垠的夜色里,在夜晚的凉凉诗意里,时而看夜空里的点点星矢,看夜空里里的沉默天星,他看到了始终会在月亮旁边的北极星看到了天空里的随时闪烁的星星看到了天空里的光亮,他这样走在墨色的夜空里,感受到了一种抵达身体的碎裂,那时的夜总是明的暗的,那也是在头顶上方的光芒和及时的路。
第一年快速过去,在暑假里,在南方的湿热里,在蚊虫的肆虐里,在一阵阵的热气里,他选择继续招生源,继续发传单。第二年开始,又是逐渐对授课流程的关注和授课流程的熟悉,可以负责市区,在网上查资料,在网上找资料。按图形一般扩大规模,还对课程一步步熟悉。他终于可以舒一口气终于可以长叹一口气。
那时的岁月总是更迭有序总是岁月如歌,总是在学校和教育机构里来回反折,长长的路,长长的人行道,漫天星空,沉默动人。
总是穿条纹短袖的他,身体健康有力,脸上总有着谦逊的笑总有着不动声色的沉稳,可以随意在教案里跳跃。年轻青春的生命活力四射的学生都喜欢绕着他。
第二年,开始成熟和熟稔各种方式,他开始在文件夹里,管理临近的市的生源。甚至大量的资料,大量的资金开始流转,他的心里是一种忐忑和惶恐不安。
终于可以租房子,往校外搬东西时,是一种如释负重的快意。躺在出租屋里,光线发暗,他在被套里难以闭上眼睛。
他还能坚持多久呢?还能努力多久呢?似乎是一种茫然一种无意义的白费功夫罢了。
在那年春末,柳条发芽时,他转给母亲一笔钱,这是他的一点点的供奉。母亲在电话那头,留下了激动的眼泪,她说今年的迎春花可美了,我常常去公园,想起了和你爸散步的日子。他蹙起眉头,也说,是的迎春花应该很美,我也想起了爸爸。
那天,有个学生送给他了一束花,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粉红的花瓣上面的露水晶莹,朵朵花瓣绽开来,被剪掉的枝条处理的干净利落。他放在桌子上,好像抚平了心里皱起的纹理皱起的周而复始皱起的一丝丝焦虑。他感叹道,又长大了一岁,又是一个好像摸不着的未来。
又是一年盛夏,南方的热气蒸腾,南方的气温昼伏,南方的夏夜总是明彻,空气湿润,空气里散发着城市热。
他和朋友吃饭,是南方的面条,一根根似金银细软一根根躺在瓷碗里,上面飘荡的葱花,可以看到白色的汤底。他朋友在吃饭间隙,突然说道,有时会想起家乡的的冬天,不像这里四季长春。而他回答说,这里一直温暖如初,我想可以留下来。
那一夜的星空繁星夜夜,那一夜的星空是那么的天环地绕,那一天整个银河系都散发出强烈的光芒。星星的周期这么短,偶尔才会在黯淡的星空里,看到了它的点点星辰。随意走在大街上,他的同学也保持沉默,不再说话。没有一丝尴尬,没有一丝难以言传的情意。
他在回校门口时,抬头看着天上的璀璨天上的星辰天上的明明月夜,他抬起头,像是看到了以后不光明但是可抵达的未来。他的手觉得,似乎要抓住些什么,似乎又是空手而归。他同学说,今夜的天空多么的欢乐,多么的好看。他问,看什么?他同学答,好看啊。最亮的那一颗在哪?在正北方,或者是勺形状的柄勺的尾端。
在他温热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