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竹君:从秦楼楚馆到商界大亨,她才是美人中的传奇(下)
婚后,曾经的毛媛正式更名为“董篁”,字竹君。她跟随夏之时赴日本留学,入读东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
在日本,董竹君用4年时间就修完了日本女子整个高中理科的课程。这期间,他们的大女儿夏国瑛也出生了。
爱是真正的奇迹,他们之间有着无限的理解和慈悲。婚后的日子祥和喜悦,爱情看起来那么完美,而前途又一片光明。
没有家族的束缚,没有朋友的非议,日本留学的这段时间,应该是他们婚姻中最美满最幸福的时光了。
然而,好日子总是不长久的。如果说过去的夏之时是英雄救美的霸道总裁,那婚后的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大男子主义了。
1915年,夏之时奉命回四川。临行前,他给了董竹君一把枪:防贼。其实更重要的在后面:如果她做了对不起的事情,那就记住自己饮弹自尽。
同时,他还急召自己的四弟来日本严加看管,以防这位美丽的太太红杏出墙。
学业结束,董竹君本想去法国继续深造,夏之时却要带她回四川。她当然是不情愿的,然而此刻的她没有选择。感情尚好,经济尚未独立,她还是跟着他回国了。
夏家在四川不仅富足,更是有名的督军府。董竹君的出身让婆婆和夏之时的革命党友人们很是看不起:一个卖唱的也配做我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太太?青楼女子能念好书?
然而,董竹君样样在行,精明能干。不久就凭着自己的本事赢得了肯定。人们称赞道:“你们家前面是朗朗读书声,后面一片织机声,真是朝气蓬勃,好一个文明家庭。”
公婆心服口服,完全接纳了她,特意重新为她举办了隆重的传统婚礼;当初看轻她的革命党人也对她刮目相看。
董竹君在日本留学时和大女儿合影可是渐渐地,婚姻生活还是显露出来无法调和的矛盾。
她连生四个都是女儿;他却一心只想要儿子。
她疼爱女儿们,想要她们接受新式教育;他却不怎么看重女孩子,甚至对于妻子照顾大女儿生病都颇有微词。儿子出生后,他甚至不想让女儿读书。
她爱吹拉弹唱;他却冷嘲热讽,只想让她足不出户,安心在家里照顾孩子。
1919年,夏之时因派系斗争,站错了队,被免去职务,性情也大变。不仅天天赌博喝酒抽大烟,还动不动就大发脾气,甚至因为女儿吵架,拿着菜刀要砍杀她。
种种不和,婚姻就像鞋子里有了一颗颗砂砾,磨得人生疼。
从月月吵,到周周吵,再到天天吵,董竹君再也忍无可忍。她带着四个孩子,毅然离家出走,来到了上海。
和当初逃离妓院一样,她又一次轰动一方。这位民国出走的娜拉,一时震惊了整个成都。报纸头条处处是“夏之时家中难都督,将军街出走女娜拉。”
董竹君婚后其实,夏之时还是很爱董竹君的,他放不下她。但他又是个大男子主义,直男型强烈的霸占欲和男人的面子观又让他无法忍受。
被免去职务的失落和曾经风光过的自负,又让这个男人心底无比矛盾。眼看着美貌又聪明的妻子一点点比自己强大起来,他总想拿什么东西来打压一下。
他从四川赶到上海,想让妻子回心转意跟他回家。董竹君没有动心,她想先分居5年,以后的事情再说。
夏之时恼羞成怒,临别,他撂下这样一句话:
“你要跟我夏之时离婚,你将来如果能在上海滩站得住,能把这几个女儿养活养大的话,不要说受教育了,我在手板里煎鱼给你吃。”
分手之后,夏之时大病一场,病好给她写信,也是边写边流泪。
他爱她,可是这个只会闹革命的男人真的不知该怎么去爱一个女人。他只想霸占她,把她看成他的私有财产。他求她不得,甚至想让人把她用麻袋捆了扔到河里。
1929年,夏之时来上海赴五年之约。他明明想让她回来,见面却第一句就问:“5年到了,事业有什么成就?”
最后,董竹君说:“你再也不是当初我们相爱时的夏之时了,你失去了许多宝贵的东西,增添了许多庸俗的东西。”
在她看来,与其成全男人,还不如成全自己。
这一年,他们正式签署了离婚协议。
全家福: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当初相爱的那个人已经渐行渐远,即使回去,感情也回不去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而离婚,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要么就意味着枯萎,要么就意味着重新绽放。
对于董竹君这样的美人来说,当然是后者。
刚离婚后,董竹君日子过的无比艰难。她总是去典当行。
1930年,根据以往的经商经验,她远涉重洋,找来一万元投资,办起了群益纱管厂。然而2年后,厂子遭到日军炮击,一切化为废墟,被迫停工。
屋漏偏逢连夜雨,恰逢此时父亲又病重。董竹君几乎要崩溃了。她曾想过自杀,可孩子怎么办?世人会如何看她?
既然命都可以豁出去,还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呢?一个人不可能总是走霉运,苦难到了极点,只怕老天爷都会来帮忙。
1935年,董竹君在朋友的帮助下,又创办了锦江川菜馆。为了经营,她曾亲自下厨,三天三夜不下灶台。上海滩的各种地痞流氓来捣乱,她亲自造访黄金荣,仅仅几句话就平息了一场风波。
饭店在她的打理下,生意无比火爆。就连跺跺脚上海都要震几震的青帮大佬杜月笙,都要等位子。世界默片大师卓别林来到中国也住在这里。
紧接着,她又创办了锦江茶室,招聘的服务员都是女性为主。她想借助自己的觉醒,倡导女性们试着独立。而独立,首先就是女人要自己能够养活自己。
1937年,董竹君又联合《大公报》,创办了《上海妇女》杂志,宣扬女权思想,成为上海滩一道亮丽的文化风景线。
三年后,董竹君去了菲律宾。她打算在那里开一家锦江分店。结果太平洋战争爆发,一切打算化为泡影不说,她们母女也被困。而上海的属下张进之却借此机会大肆敛财,把饭店搞得乌烟瘴气,营业额急剧下滑。
在战火中的马尼拉郊区,她带着女儿们狂奔逃命。但是当境况稍微好转,她又在那里做起了小生意。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无比坚韧的女人。她从来没想过去依靠谁,她知道一个女人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1945年,已经45岁的董竹君回到上海后,锦江饭店已经濒临倒闭。她赶紧筹集资金,整顿管理,一段时间之后,锦江又兴旺起来。
她再次证明了自己卓越的管理才华。而她的这套管理制度后来沿用了几十年,还在国内培养出一批酒店管理的精英人物。
1950年,夏之时以“反革命”罪被枪决。消息传来,许久许久,她都默然不能语。
无论感情到了什么地步,毕竟他是她的恩人,她一生都感激他。他是她生命中出现的第一个贵人,更是她这一生唯一的丈夫。
而这个男人,也一直没能放下她——离婚之后,他续娶的妻子说,夏之时认为她样样都比不上董竹君。
建国后的1951年,锦江川菜馆和锦江茶室合并为锦江饭店,成为招待外宾的高级酒店。董竹君审时度势,早在公私合营前,就把锦江饭店主动交了公。
不得不说,她的智慧和远见真是没得比。也许她早已预见到,属于她的时代已经结束,与其被人赶下去,还不如自己主动上交。
这份魄力和智识,即便是男儿身,又能有几个能做到如此?
文革期间,她被捕入狱,没有任何证据,她被安上“特务嫌疑分子”的罪名,整整关押了5年。
70岁的年纪,写悔过书,鞠躬,恶言恶语加上拳打脚踢,她没有崩溃。每晚睡前,她都在自己床前放上一块香皂,那是她心头里的一片香。
在狱中,她祝自己70岁生日快乐,“青松不畏寒霜雪,巍然挺立天地间。”
1979年,她终获平反。80多岁的年纪,她将自己一生记录下来,写成《我的一个世纪》。90多岁,她还在考虑创办幼儿园。只是还未实施,她就在1997年病逝,享年97岁。
回首一生,董竹君说:“我对人生坎坷没有怨言,只是对爱有点遗憾。”
和夏之时离婚后,她也曾遇到过一段感情,但对方原配妻子不愿离婚。董竹君不愿介入这样复杂的关系,她选择了独身。
董竹君:从秦楼楚馆到商界大亨,她才是美人中的传奇(下)在我看来,董竹君作为一个女人,堪称不完美中的完美典范。
对于女人来说,美貌向来都是双刃剑。当美丽成为一把利刃反插向她,她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痛哭流涕。她一边利用它的好处,增长才艺,磨炼智慧;一边悄悄又淡定地等待机会的来临。最终,美貌也给她带来了爱情,带来了财富,甚至带来了身份的转变。
遇到夏之时,是她的幸运。而更重要的,是她没有辜负这个好运气。她牢牢抓住这个机会,用他提供的丰裕物质和身份地位,让自己得以增长学识和智慧、拓展人脉和关系。
无论事业还是爱情,她的一生都历经坎坷,饱受磨难。然而,她不仅有远见,更善于利用自己非凡的智商和情商做出选择。而一旦做好选择,她都坚持自己的内心,从不因外界环境的改变而违背自己的心意。
当发现走的路错了,偏了,她不是懊恼后悔,也不是委屈抱怨,而是立刻行动起来,立刻去止损,不让倒霉的人和事继续伤害自己。
和一般女人不同,爱情和婚姻从来不是她生活中的唯一。容颜会老,男人会变,她深知唯有自己才能成就自己,也唯有自己才能成全自己。
佛家有个境界:“当世界无情时我多情,当世界多情时我欢喜。”
董竹君正是如此。她的一生都心里有光,不弃自我。
她没有辜负生活,而生活,最终也没有辜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