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深浅入时无之请赐我一个白面玉郎(中)2017.6.11
6)
我们在大街上遇刺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爹爹的耳朵里。当然那时又这么多人都在看热闹,怎么着也是个人尽皆知的事儿了。爹爹娘亲带着一大家子七大姑八大舅的往将军府来看我。
得人关心,我自然快乐,絮絮地说了好一会儿。龙逸诚惶诚恐,直抱歉,说他没照顾好我。平心而论,龙逸对我还是不错的。
家里人给了龙逸好多指示,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对我好。我见龙逸点头如捣蒜笑着应声。忽然觉得很好笑,见我瞧他,他也把目光觑过来,两厢对视,龙逸苦笑一下,眉毛挑了挑。我心里更加乐开了花。谁叫他那日不让我看完那赶考的负心戏码呢,这会子要我出手相救。╭(╯^╰)╮哼哼~~
但见他被叨叨得久了,额上都有些细密的汗珠,我便觉得有些心疼。走到他身侧,拉了他的手,道:“这么多人来看望我,我极开心,只是之前未提前说,府里的茶点都有些不够了,相公你赶紧去外头买些回来吧。”看着桌上的茶水供应就没断过,但桌上的点心却空了半盘,我也不算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我的话一出,周围嘘寒问暖,万千提点的人都住了声。龙逸胸腔里忽地逸出一声闷笑,强忍着憋住了。
众人忽而轰然大笑起来,吓了我一大跳。
“你这丫头,嫁了人就只知道关心夫婿。你爹我也不过是多叨叨了几句,你就心疼了。怪道世人都说’女大不中留’哇!”见爹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的脸烫得厉害,嘟着嘴把脸往龙逸背后放,哎妈呀,羞死了。
屋内又一阵大笑。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府内的总管赶紧进来跟众人行了礼,向着龙逸道:“老爷,宫里的公公来传圣谕了。”
我们立马齐齐往前厅迎接。
圣谕也不过说了些慰问的话。皇帝陛下知道我们当街遇刺,问了情况,领了御医来给我诊治还赐了好些什物。
一连好几日,和我家相交的大臣们,和龙逸相熟的同僚们都来看望。我觉得甚无味,疲乏得很。那日遇刺,我头发丝都没少一根呢,怎地这么多人关心惦念。在我还年少时曾生过一场大病,烧得整个人像个火炉一样,差点儿把脑子烧坏了。延治了许久方才好。娘亲讲到此事依然会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可见那时病得厉害。但那时我已有记忆,除却家里那些人,哪里有着许多人来看望惦念呢。
龙逸见我疲乏,便自己应对了。我还是自顾自地去看戏。这日去戏楼看了排戏,都是武戏,文戏又都是些新角,没甚看头。当街逛了逛,就准备去茶楼听一听评书,看看最近京城的读书人有无才貌双绝的,好饱饱眼福。刚准备踏入,云卷儿“啊”了一声,拉住我大叫起来。
“小姐不可入不可入。”云卷儿紧张的说。
我疑惑了半晌,忽然想起龙逸。是了,龙逸哪儿都准我去,就是不准我入茶楼酒楼,说是人物太嘈杂,又多是附庸风雅之人,看了要污我的眼。
这话我可不大赞同,他对酒楼茶楼的评价未免有失公允。文人墨客以才情相会,有才学的谁不想将名声远播,茶楼酒楼正是个表现的地方。能人志士也能崭露头角。
没嫁给龙逸之前,我也是这些地方的常客。碰上没有好戏的日子,我便捡个风景开阔的位子坐下,听听那些文人墨客武文斗墨,一张嘴话说天下,一杆笔舞弄风云。
个中也有些有才情的,几个回合比试下来得了魁首便在这楼中留下一副对子,后来者若能对上,两三日后便可设以擂台。
这样的比试颇为有趣,许多人都热衷于此。不仅文斗,还有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都比得,百家争鸣,其乐无穷。虽然多多少少也总有些附庸风雅之人,也颇能做笑料看。我亦觉得有趣。所以说龙逸的说法,总归偏颇。
而且那日我分明看见他自己也在茶楼之上。
当时我照例寻风景好、离比试的地方近的位子坐下。才落座,就听见人群中一阵喝彩。不多时就听见有人争论,非要给人出一个七步成诗才表示叹服。
我也不甚在意,本来嘛,文人当中也有个把愿赌不服输的,总想着挽回点颜面。
题目一出,对方一挥而就,人群中的喝彩一浪高过一浪。我心下诧异,这许久以来都未曾看到这种齐聚一堂皆为折服的局面。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颇为好奇,便起身往人群里钻去。只见一群人当中有一个白衣儒杉的白面书生,在一众读书人当中谈笑风生。许多读书人都曾在爹爹的诗酒会上偷偷见过,只是这个白面书生着实有些眼生。
命云卷儿扯住小二问过才知道,原来这人叫做白岩,乃是军营中一个军师。
这白岩当真能耐,巧舌如簧有急智,诗文皆能略微思量便写出来。我凑近了看,他写的字是笔走龙蛇,颇有风骨。
我心下更加诧异,凭他的文采,莫说是在军营之中做个文官,即便是中科举谋取个一官半职也不在话下。可他却只是一个军师,军师不过是幕僚,什么权利都没有。何况这人文采口才皆是高手,怎么也能得个名满天下。可他倒是眼生得紧,我全然不曾知晓。
我怔怔地看着白岩,感叹一个惊才艳绝,分明一个理想中的白面玉郎。一时间口水分泌的有点多了。眼睛随着白岩转动,可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好似要射穿了自己。等循着视线望去,却见龙逸瞪着个眼睛,蹙着个眉。三步两步就……将我扛回府了。我咬帕子,呜呜呜……这么多人看着呢。
从那日起,龙逸便禁了我去茶楼酒楼。
起初听到这个禁令,我当然万分不同意。可瞧见龙逸紧皱着眉头,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吓得我一个哆嗦就同意了。我这胆子委实小了些。加之爹爹从小教导守诚信,重承诺,我便再没去过。
只是那白岩无缘结识,着实也有些可惜。唉~唉~唉~
也罢,今日虽然心里有些痒痒,但既然已经答应不去,那便不去了吧。
我打道回府,看看诗文札记也是好的。
刚进了大门,福伯便来行礼,我摆了摆手。福伯道:“请夫人往偏厅过。”
“府里有事?”
他摇摇头。
“有客?”
他点点头。
“哦。”我不以为然地往里走,很自觉地往偏厅去。那些客人十有八九是借着我们那天遇刺来的,实在没有意思。
偏厅在正厅一侧,我才靠近忽然听见一阵畅意的笑声,我有些好奇,便往正厅走去。
“夫人要往正厅去吗?”福伯大声一嚷,吓了我一跳。
突然这么大声地说一句,里面的客人也要惊扰了,我蹙着眉头。福伯尴尬地笑笑,被我盯得有些久,他又摸了把额头。我微眯了眼,往正厅看去。哼哼~
龙逸从里头出来,迎过来揽着我道:“今日逛了许久,累了吗?”
我摇摇头。
见我往正厅内张望,他不动声色地往一侧移了移,正好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抬眼看着他,他笑道:“是我同僚,知道那日当街遇刺的事情,来问候问候。”
我道:“既是来问候的,要我也去见个礼吗?”听笑声也很爽朗,龙逸所言大体无虚。但我家向来重礼仪,知教化。方才福伯那平地一声吼,来客十有八九是知道我回府了。不去见客怕是不合体统,要失礼的。
“不用不用。”龙逸接话极快,“这位是我军中同僚……长相,嗯……总之,别又吓着你。”既然是龙逸军中的同僚,我估摸着也不认识,万一是个武夫,我这般胆子又要被吓着。被吓总归不是好的感受,便顺从地点点头:“那你好生招呼。”龙逸点头,我便往偏厅去了。
正要走进后院,我忽然想起刚才在茶楼门口,虽没进去却听见里头说什么边防吃紧,蛮族边境作乱,恐要起战乱。
我好歹是将军夫人,怎么也得知会龙逸一声。
想到此,我又折了回去。
可是,万万没想到,正厅里坐的人竟然是他!
7)
正厅内相谈正欢的两个人见我来,都愣了一下,齐齐站起身来。一个唇红齿白,儒服儒帽,满面笑容,拱起手来作揖,口中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嫂,万福金安。”
另一个剑眉星目,窄袖皂靴,蹙着眉头,走过来伸出手,说出来:“你怎么来了?”
我看了看两人,三步并两步,快快走到了——白面读书人的身旁。
没有注意到龙逸脸色一黑,我眼中蹭地燃起了小火花道:“你是……”
“他不是!”
“是什么?”
我绕着他走起来,上下打量,又道:“你是那日……”
“他不是!!”
“什么?”
公转一周半,我被龙逸揽入了怀中,透过他的手臂,我笑道:“你就是那日在茶楼……”
“他不是!!!”从胸腔传来的龙逸的声音闷闷的。
“我这位同僚今日不得空闲。”
“其实我是闲——想起我确实有急事要处理,在下告辞。”看见龙逸的激光眼,他一哆嗦拱手道。
“诶~你……”能给我签个名吗?这话还没说出来,那白面读书人就消失在视野之中了。
“他是白岩。唔唔唔……”我还要说的话被龙逸尽数吃了进去。龙逸可真是……这吃醋的小模样倒煞是可爱。
=======
能在自己府上看见白岩,这是我始料未及。见白岩和龙逸眉来眼去的模样,他们似乎认识的不是一两天了。我想起那日在茶楼上看见白岩,龙逸也在其中,白岩又有军师之名,这么说——身为将军的龙逸应该跟白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在我的再三逼问和各方面殷勤伺候下,龙逸总算是皱着眉头揽着我亲了一口后,承认了和白岩的关系(按:为毛感觉怪怪的?)。
龙逸和白岩岂止是认识,那就是青梅竹马,说是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都不为过。后来听福伯说,白岩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被龙逸的娘给定了下来,要结娃娃亲,给龙逸做媳妇。那时小龙逸才两岁,每日殷勤盼望,念叨着:“我媳妇儿什么时候出来呀?”
后来白岩生出来,没想到是个郎君。这娃娃亲才作罢,改了结义兄弟。小龙逸那是死活不肯,就是要白岩做老婆。一直“媳妇儿~媳妇儿”地叫过来,闹得白岩差点儿真以为自个人是人家媳妇儿了。
我津津有味地听着,脑补的场景画面太丰富,惹得自个儿笑得差点儿没抽筋。
龙逸见我笑得奇怪,捏了捏我的鼻子道:“我喜欢女子。夫人可是想一试?”那眸中狡黠的光芒吓得我脚一软,跌入了他怀里。
8)
最近戏楼里排了个新剧,是我喜欢的才子佳人悲情戏,加之我所爱的名角都出演其中。我得了信儿,一早便去定了个座儿。
那戏文里小生扮演一个文臣,偶遇旦角扮演的女子,神女有心襄王有意。然而女子身上藏着秘密,男子为国事思虑,将女子利用。彼时尚不知真心已付,等将女子做和亲外嫁,男子才追悔莫及,痛不欲生。
故事令人唏嘘不已,然世间之事总是如此。眼前之人不知怜,却好追求一个得不到,痛惜一个已失去。
我看完戏后,伤心异常。回府时,正逢午膳时刻,我心情不佳,沉浸在刚才爱情故事你死我活不得圆满的悲痛之中,只顾着随着云卷儿低头走路,也没看周围景物。
正要买过门槛,忽然发觉方向不对,便问:“这是哪儿?”
“小姐,这是要进餐厅用膳。”
“我今儿没心情,不吃了。”说着,转身要走。
正准备走过餐厅门口回房去,一阵阵诱人的食物香味便席卷了我的鼻子。
我停下脚步,顿了顿身形,转身道:“吃一点也行。”云卷儿抽了抽嘴角小步跟了上来。
走到房内,便看见桌上一桌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就像是一幅幅极其精致的水墨画,各种颜色点染得恰到好处。
“快快,把碗筷备上。”我着急的招呼云卷儿。
不一会儿碗筷就摆好了,净了手,我拿起筷子尝了尝,只觉得满口生香。
“味道如何?”浑厚的声音带着温柔欣喜。
我抬眼看见龙逸系着围裙端着菜走过来。恍然大悟,原来今天的饭菜都是龙逸做的,怪不得和平日里吃的味道不同。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以此句来形容桌上菜肴是再合适不过了。若再要形容,那便是……”龙逸额头上一根两根地挂满了黑线,嘴角一抽一抽的。但看我引经据典地称赞,说得认真又畅快,竟不好意思打断,只好跟着笑。
“……就是这种感觉。”我仰面笑着,龙逸呆望了我一会儿也不自觉得舒缓了嘴角。
“没明白?”看龙逸傻笑着,我问道。
“哈哈哈哈……”爆发性的一阵笑,龙逸道:“明白,怎么不明白。不就是非常好吃嘛。啊哈,啊哈哈哈哈。”
“要不要我给你再评点一下其他的菜?比如这个,这个的味道初尝时若滔滔江水,决堤而来;咀嚼时若绵绵细雨,浸润心脾。……”
“……”
“这个,这个菜如梁燕还巢,似远游忽返……”
“……”
“这个更妙,……”我说得畅意,吃得舒爽,看戏那抑郁的心情早就一扫而光。
“哈哈,哈哈哈哈,说得真好,说得真好。夫人谬赞了。来吃菜吃菜,一会儿该凉了。”
云卷儿在一边伺候,抚额汗颜一脸同情:姑爷,你也是蛮拼的了。
虽然吃饭的聊得畅快,我却总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可是要我说到底是哪里不对,我也说不出来。
饭毕往书房饮了会儿茶,又拿着书看了会儿,不知不觉,我倚在贵妃躺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忽然就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顾不得思考刚才发现的梦里也能思考的这个问题,我气冲冲的跑去质问龙逸。
越想越觉得不满,越是不满就越觉得委屈,他怎么能够骗我呢。刚才吃饭的时候,我说了那么多,明明他不懂却还要说自己全懂了。
没有满腹经纶也就罢了,怎么能够不诚实呢?古人以诚信立本,诚信那么重要怎么可以不好生对待。
思来想去,准备了满腹的引经据典的论证,我便站在了龙逸面前。
龙逸手中拿着书册,冷不丁我气冲冲的站在他面前指着他,他似乎有些不安。哼哼~
我叉着腰一本正经地道:“天下大事,莫不以此为本。古有不诚无以立之说……唔唔……”
龙逸这武夫,越来越不地道了,说好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呢?我还没说到三分之一,嘴就被龙逸堵上,导致我脑子瞬间空白,当机死掉。
龙逸的舌头舔舐着我,我则吮吸着配合。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叩叩叩……”门外响起叩门声,龙逸将要放开我,唇瓣将离之时,又在我唇上落了个吻,笑了。这一笑,仿佛绽放万丈金光,弥漫了一室芳华。我不觉看呆了。
龙逸应声准了,仆人便进来了,道:“启禀老爷,白大人有要事请见。”
龙逸神色一僵,道:“请他偏厅入座。”转头过来见我愣愣地望着他,他微眯着眼睛笑着。
“娘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我回过神有些心虚,拨浪鼓似的摇摇头。
我红着脸急忙退出了房门。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说不上来,总觉得自己少做了什么事情似的。
“我刚才是去干什么的?”我歪着头想,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哎呀,本来该说的有关诚信的事情都还没说呢,真是悔得肠子都悔青了。
这感觉真是挺难受的,我挥了挥手,将我想象的盘桓在头上的阴霾挥走。算了,不难过了。主意打定我便高高兴兴的走了。
9)
戏文里的人,要么相遇时轰轰烈烈,别离时要死要活,相爱时情意绵绵,相离时悲悲戚戚。可是,两口子的日子过起来,总也不会是戏文里那般,平平淡淡才是人生的真谛。再譬如,戏文里才子佳人相配,有情人终成眷属。便是思春待字闺中,总能得个白面郎君。可是现实却不会这般万事如意花好月圆。所以说戏文总归是戏文。就好像我本来喜欢的是白面玉郎,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却不料嫁了个不识风趣五大三粗的武夫。旁人以为我们总会吵吵闹闹,但我俩却过得平平静静的。
若要问我俩这模范夫妻是怎么过日子的。我肯定会十分认真的说,互不干涉呗。
我喜欢文,他喜欢武。我看戏时,他陪我去看戏。他练武时,我……
我还是去看戏。
我喜欢的是白面小生,那该是清爽飘逸宛如仙人的模样。可是那男子练功的场所,必定是满身硬邦邦的肌肉的大块头,带着浑身臭烘烘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汗的身子在里面耍刀弄剑,凶神恶煞的。光是想想就让人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在将军府里,龙逸平时练功的场所,下人也不会去靠近。一来,龙逸不喜被人打扰,二来也怕误伤他人,毕竟是真刀真枪上阵杀敌取人性命的功夫。
春光明媚,韶华正好,温暖的气息早就从大地上生发出来,带着暑气,一切都告诉人们即将进入夏季。我刚刚看戏回来,脸上的泪早就干了透彻。拿帕子擦了脸,又换了衣裳,干干爽爽的。
呆在屋内,我忒觉得无聊,便应了云卷儿的建议去游园。
花园的花草长势良好,春天抽的新芽已经变得绿油油的。但还是会有新的芽儿抽出来。
这样的花儿开落了,别样的花儿又开了。
游园游着,经过一个庭院。自己似乎从来都没去过,驻足看了会儿,问了云卷儿,才知道,这就是自己讳莫如深唯恐避之不及的练功房。
“姑爷现在在里头练功呢。小姐,你听,有刀剑的声音。”云卷儿兴冲冲的说,其实她是很喜欢看热闹的打戏的,无奈自家小姐从来只看文戏。
出于好奇,加之云卷儿的怂恿,我索性动身去看看。
推开门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龙逸精壮的身子,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好像战神下凡,十分威武。翩若惊鸿,宛如游龙。我看得愣在了那里。
察觉到有人,龙逸的剑锋就变得凌厉。刀剑忽然转向冲自己来了,着实把我吓得够呛。我心里一惊却来不及反应,这下完蛋,爹爹啊,来年的今天就劳烦您在我坟前烧一个白面书生吧。还没祷告玩,却见龙逸的手腕一挽便收了剑式。收缩自如得让我叹为观止。我从来不知道武艺也可以这般耀眼。。
龙逸扔了剑,笑嘻嘻的跑到我面前道:“娘子,是不是觉得自己相公帅气得无人能敌,十分具有男子气概,所以今日特来偷窥?”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要走人。
龙逸伸手一拉,我便重心不稳倒在了他的怀里。听着龙逸的心跳,看着他身上的两个小红点,我忽然发现臭男人好像也没那么臭。我的脸上红得发烫,挣扎着要走。
龙逸沉着雄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能来看我练武,我很高兴。”
我也不挣扎了,抱紧了自家男人,心内涌上一股暖流,浑身上下都暖暖的。
我掏出帕子替龙逸拭汗,龙逸拉过我的手轻啄了一下。
我含羞带嗔,往周围看去,云卷儿早就识趣地闪一边去了。
我扬声叫了云卷儿。
云卷儿从门后闪出来,用手遮住眼睛不敢看,瓮着声音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见云卷儿模样,我的脸又羞红了,道:“去把我的琴取来,设琴案。”
“好嘞。”云卷儿得令,飞也似的跑了。
跑什么呀,这一跑倒显得我们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转头看了看赤、裸着精壮的上身的龙逸,我的脸又倏地红了起来。确实有点见不得人。
龙逸轻笑出声,摸了摸我的头,拉着我的手带我到一旁荫凉的地方歇息。
云卷儿倒是迅速,很快就将琴案设好,我执起一枝香燃了起来,香气扑鼻,却是清新淡雅。云卷儿在一旁煮茶,我已经调好了琴弦。
抬眼要去看龙逸,发现他依靠在花树下微眯着眼,嘴角挂着微笑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笑着招呼道:“你练剑,我弹琴,可好?”
“好。”声音郑重,好像许下一辈子的琴剑和鸣。
飞花、落叶、剑舞、琴音、焚香、煮茶,意境非常优雅,我的心好像融化在这明媚的阳光里,融化在这和煦的微风中,融化在龙逸矫若游龙的剑姿之中。
练得时光流逝亦不自知,回过神来时已经日暮。
龙逸已经收了剑,我叫云卷儿着人备好洗澡水后,便走上前去给他拭汗,又拿了他的衣裳给他披好。
他搂我入怀,圈着我便往外走去,道:“今日……一起沐浴吧。”
抬眼对上他含笑的双眸,我的脸又红了个通透,往他怀里一靠,也不答话。听见来自他胸腔闷闷的笑,我的耳朵和心里一样,痒痒的。
嫁给龙逸的时候我从没有想过会和一个武夫在一起,即使他对我温柔体贴,也总觉得他毕竟不是我的白面郎君,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现在却觉得和他在一起也不错,虽然一身硬邦邦的肌肉,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手臂却能将我包裹起来。我的心已然被他融化。
10)
从前看书的时候,从能读到一个词——良辰苦短。以前并不能切实地感受到这个词的意义,可是这段时间似乎总有这样的感觉,这感觉若有若无。龙逸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有的时候很晚才回家。
我每日在家等啊等啊,等得我一拍桌子,往戏院听戏去了。
抹着泪儿从戏院回来,问了管家,他还是不在。
我撑着下巴坐在窗台前等啊等啊。
云卷儿看我这模样,一拍大脑,一脸苦涩又悲悲戚戚地掩着面学那戏台上的花旦带着唱腔说:“小姐~~你说~~姑爷他~~~~~”
“说人话。”
“哦。”云卷儿收起悲戚掩面的样子,往我身边挪了挪,道:“你说姑爷会不会有外遇?都说男人喜欢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呢。”
云卷儿的话好似一声惊雷将我惊醒,我仿佛看见一幅“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微妙图景。
他这段时间都这么忙,连陪我的时间都没有,再联想一下先前他曾有几次的神色古怪,而且有些人他似乎亦不愿我见。难道他这只大红杏,真的出墙去了?
我内心一阵纠结,脸上一点儿不显,装得波澜不惊滴水不漏,这事儿是家丑不可外扬,我们文化人,好的就是一个体面。
云卷儿瞪大眼睛,走上来对着我的脸一阵猛搓。我用力拍落她的手,揉了揉被搓红的脸:“你干嘛?”
她拍了拍胸脯道:“还好还好,总算变回平时的小姐了。小姐你以后可莫要做那怪模样,奴婢还以为你中邪了,这才大着胆子给你揉开点儿。”
我:“……”
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龙逸还没回来。躺在床上继续等啊等啊,我眨巴了一下迷糊的眼睛,屁股的位置微有这热,这支红杏怎么还不回来呢?
在床上咕噜噜转了一圈,屁股那微热的感觉更加明显。我睁眼一看,一束强烈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正好射在我屁股上。这不是那熟悉的日上三竿的光线吗?只有我睡得特别香的时候才能够遇到的。难得啊难得,我咂巴了下嘴,打了哈欠,往被窝里一缩,睡个回笼觉吧。
左转三圈,又转三圈,我忽然瞪大眼睛从床弹起身来大喝了句:“那支红杏呢?”
没人回应,一转脸我就看见云卷儿石化在不远处,嘴巴张大,可以塞下个鸡蛋了。
我咋舌,捂脸,好羞人啊。怎么说我也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从小饱读诗书,刚才那“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模样实在不是我的风格。
为了挽回点形象,我只好又伸手在空中抓了两把,大声喃喃道:“红杏枝头春意闹,好景致啊……呼……”我倒在床上装梦呓,眼睛留了个小缝,见石化中的云卷儿动了起来,脸色古怪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房门。
细听之下,门外是云卷儿喃喃的声音:“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