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

最近上班路上热闹非凡，路边挤得满满当当的小摊贩一大早就吆喝不停，出来买菜的大爷大妈混在摊位间一边讨价还价一边唠着磕，那热乎劲儿，像久别重逢的老相好，都是长期照顾生意的情分，谁也不能少占了一分钱的便宜。我每每从中间穿过都有些难为情，像是一大群人在夹道欢送我似的，感觉这一天的工作不拿个什么奖回来都有那么一点惭愧。

想起之前一次，陪老妈逛过家楼下的菜市场。老妈当时一个个摊位挨着给我介绍，卖豆腐的XX阿婆、卖水果的XX叔叔、卖鸡蛋的XX阿姨，卖香料的XX大姐等等叫了个遍，愣是一个都没记住。可老妈那神气劲儿，像是在给我介绍我将要继承的家族产业，谁家的价格最实诚，哪家老板最狡猾，挑鱼的时候要严防哪些猫腻，西瓜要怎么敲，又要如何识破菜市场潜规则等等，真是毫不吝惜地将她毕生所学都传授予我。

最后她引我去到一家水果摊。还偷偷告诉我，这家的水果最便宜，又新鲜。老板离过婚，还拜托老妈帮忙介绍对象呢。据我观察，这家水果摊确实有些与众不同的豪横气质，它独独地占了市场最靠里的一面窄墙，两边都是过道，谁也挨不了它。摊位老板是一位50来岁却颇懂保养和打扮的阿姨，一见我妈就条件反射地笑得颇欢，熟稔地招呼着让快来照顾她的生意。虽然老妈在我面前自信地保证过，以她们的交情，这家老板给她的绝对都是最低价，但她还是照例先要讨价还价一番。毕竟身为久经沙场的买菜老江湖，总不能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一样张口就买，那定要被摊贩们小瞧了去。老板当然也要依着套路撒娇卖委屈一番，倾诉着自己如何亏着本地成全老主顾的情谊，为了保住这菜市场最良心摊主的地位，人家可委屈着哩，不知受了多少嫉妒和排挤。可见要在这充满爱恨情仇的菜市场讨生活实在是没有想像中容易。老板还拉着我妈嘱咐以后买水果都得来找她，可不能贪了她的便宜，转身又看上了别家。我妈也熟练地拍着她的手保证道：”老妹妹什么样的为人我都清楚，你问问我女儿，整个菜市场我就只夸过你一个，买水果我都是让她直接冲你这儿来。“每每到此处，这生意做得才算真情实感。

我不过是挑了几个苹果的功夫，她们的话题不知何时又转到我身上。听语气，老板已经把我家住几栋几单元、何时结的婚生的娃，女婿如何的俊，亲家如何周全，甚至公司老板的人品都了如指掌了。到了互相欣赏孙儿孙女照片环节时，听着她们彼此的溢美之词，仿佛一段娃娃亲就在这十几块钱的生意里谈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