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衣

年近了，身体却重了，脑袋也沉了，和小小孩简单大扫除了一阵儿，依然扫不去心头的灰蒙。

母亲的电话响起，催促着给孩子们买新衣服。“不用买了，够穿的就行。”我说道。“可是你小时候，我和你爸哪年没给你买衣服呀？”母亲责备着。

是的，小时候的我，家中姊妹们三个，那时的家景并不宽裕，但每到腊月底，新衣新鞋新头花，却是必不可少的，有时经济拮据时，父母只给我买，妹妹就穿我上年穿小的衣服。

然而，有一年冬天，已是大年三十了，我的新衣服却迟迟不见。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一阵又一阵淡蓝色的烟雾缓缓升起，直至渐渐消散……我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晚饭时，全家围坐在火炉旁，吊锅里各种美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可我一点儿食欲也没有。父亲看了看我，没说话，点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忽然，急促地敲门声响起，想必是债主来收账的。老家有个习俗，欠人钱物年前还清，有钱的还钱，没钱的也得给债主回句话，正月里不收账，和气生财。

父亲掐灭了烟，把它扔进火炉里，赶紧去开门，来人却是父亲的朋友，也是我的数学老师。我赶紧藏了起来，父亲招呼着一起吃饭。

数学老师把一个包裹交给母亲， 说是新年衣服，替他妹妹送过来的。妈妈接过包裹，面容窘迫，“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给送过来了。当初在您妹妹家订做的衣服，因为没钱，所以一直没去拿……”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小，数学老师打断了她的话，“没多大事儿，乡里乡亲的，谁还不有个为难的时候？年后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去不迟……”

打开包裹一看，是件翠绿色的绒布上衣，上面隐隐约约有一些树叶状的花纹，并用金色的丝线点缀；一条墨蓝色的裤子，裤腰上有两条带子（这是我羡慕以久的款式）。

这个春节我很快乐，像一只骄傲的绿孔雀，昂头挺胸，头顶着了两朵粉红色的花，蹦蹦跳跳着去亲戚及本家串门拜年。妹妹跟在我后面，穿着我的旧衣服，不吵也不闹……

想一想，很惭愧，儿时的我太不懂事，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父母多为难；同时，也对不起妹妹，相比之下，她比我懂事多了。

如今的我，依然不懂事，选择了远嫁。疫情之下，不敢走远，不敢跨省，唯恐给家人带来困扰。

今天小年，母亲一定早起了，提着一袋子火灰沿屋子的四周靠墙根均匀地撒了一圈，吊锅里一定热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