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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安城的少年和姑娘(一):7、夏

2015-08-06  本文已影响1481人  明火白粥
安城旧事 这年夏天的闷热征兆自周叔死时初显端倪,后来陆晚走的那几天我一厢情愿地期望降几场稀里哗啦的瓢泼大雨,然而并没有。

入夜我在阴沉的阁楼沿街眺望,数着燃起的街灯,双脚踟蹰在陈木地板上,蹍碎床前明月光,弹下的烟灰却似地上霜,在泛着杂光的老木地板上乌障障地沉积着,我面向西窗望眼欲穿,紧握着手机,捏着陆晚的号码,像是捏住了满街的灯火阑珊,一溜儿的月满西楼。

每一个这样的夜晚,都像一场大梦初醒的长途跋涉。“你的酒杯空了,人却沉醉不醒。”周伍说。

他从黑夜的幕布里走出,穿越星星点点的稀薄路灯恰似自满天繁星中走入阁楼。自周叔逝世他已许久未踏足这里。我斜他一眼,掏出烟盒扔过去。周伍一把抓住,冲我露出读书时小痞子模样的笑。

“你生意还好?”我揉了揉眼,装模作样地问他。

“不咋地,最近城里在建文明城市,清查得厉害。”周伍叼着根利群,无精打采地扫我一眼,紧接着他神色凝重了些,开口唤我:“怎么了,青子?”

“没事。”

“你那小女朋友呢?”

“走了。”

周伍不置可否的笑笑,沉默片刻才说出之前的那句话。然后他拍拍我的肩,慢条斯理地劝我:“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你要知道,这男男女女,不就那么回事么……千百年前啊,诗仙李白就曾写过类似的诗,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我看他说得起劲,没好意思指正他的引用错误。我想这货语文真烂,套用今天的话说,他的语文老师肯定死的很早,后来一想我们的语文是同一个老师教的。真是丢脸。

周伍看我若有所思,继续马不停蹄地开导我:“这种时候,你就应该听哥哥的。明儿晚上我请你喝酒去,我这有一刚入行的小姑娘,正想让你见见。”

他的眼睛骨碌碌直转,流转着不怀好意又怡然自得的龌龊亮光。

自从周伍少年断指从天津归来,满心迷茫地徘徊过一段日子。后来不知在哪些狐朋狗友的建议下,奔来与我们故乡相隔不远的安城,重拾三教九流,在二环路给家夜夜笙歌的店看场子,那地方挂着洗浴的招牌,卖的什么我俩心知肚明。

我说我不去,你个没出息的早知道你做这个我都不想认识你。

我与周伍同样的年纪。我辍学打工两年,身无长物,开了家小小的店面用的是家里的积蓄,住了间郊区的阁楼还是周伍送的;周伍龙潭虎穴污秽泥淖中滚了一遭,废去两根手指,有车有房有自己的生意场。到底谁才是没出息的?

二环路,六里山。居民小区聚集一团,一条并不算宽的柏油路横切一刀直通三四里外的市中心,路两旁挤满了中等规模的酒楼和KTV。周伍的场子就坐落于此。

他是搭着我的肩进去的,一路上都有人跟他打招呼。

他右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左手浮在我的肩上,冲每个向他打招呼的人抬了抬手,脸上是一副无论怎么行事都理所应当的轻狂神情,嘴上却偷来了生意人自得又自谦的假笑。我知道他变起脸来比谁都快。

周伍看起来意气风发又雷厉风行,我则像个初见世面的小孩子,左顾右盼又不敢正眼瞧身边的人或物,低着头随着周伍步子走。进了包间才如释重负地吐一口气。桌上有酒,盘里有水果。没过一会周伍还拎来了从外面叫的外卖,他要了几个小菜,都是下酒的。

房间没开灯,我没怎么动筷子,大杯小杯往嘴里灌,仰倒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周伍伸手过来摸摸我额头温度,奸笑着说:“楼上就是洗浴间,要不要……”

“不要,我在阁楼洗过澡了。”

周伍摇摇头,从房间走了出去。

半梦半醒里我听见开门的声音,接着有人躺倒在我身边。我以为是周伍,懒得理他。过了一会听到一个嗲声嗲气的女人声音:“原来是个死人。”

“出去。”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坐起身子吼了声。等意识清醒时整个房间就剩我一个人了。

霎时连绵不绝的蝉鸣聒噪在我的耳畔,整个夏天都在嘶吼不休。

老顾走到我身边时我从漫长的记忆里回复过来。

“他们就要来了。”老顾说。

“谁啊?”

“新生们。他们一来我可就是老人了。”

“时间过得真快。”

“嗯,再过一年学姐就要走了。”

两个人坐在石凳上,一时无言。

“我暑假忙着支教,好久没去你那转转了。酷狗还好吗?”

“吃的胖胖的,就是没见它逮过耗子。”

我抬起腕子看了看手表,该动身了。

我跟老顾到车站是为了陪他接一个新来的老乡学弟。在出站口等待的人很多,在闷毒的日光下,他们像一只只火炉,散发着灼人的热浪。

我说老顾,不行了,人多热量大,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排队买冷饮去。

踩在熟悉的路面上,多少陌生人在我身旁匆匆而过,我又一次想起一年前自己狼狈的模样,有些事,想起来,就是一场雨,在那场雨水里我遇到了陆晚,或许那时就已经注定我难以独善其身。

当我走过出站口的拐角时,我在当初躲雨的地方看到一对情侣。女孩穿牛仔热裤高跟凉鞋,正与身旁拎着厚重行李箱的男生相谈甚欢。女孩气质优雅,笑起来文静安详。男生则其貌不扬,甚至看起来有一些小猥琐。

我就在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静静注视。站在那里的女孩,她曾吃过我煮的索尼耳机。而站在那里的男生,当我看到他说话间嘴里时不时露出的那颗金牙,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想起某个秋日的夜晚,我和陆晚在安城街驻足,街头的流浪歌手又开始唱那首名为《青春》的歌:继续走/继续失去/在我没有意识到的青春。而陆晚突然转身,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她在我耳边轻声而坚定地说:“抱紧我,不要放开。”

街上的人一定不明白我为什么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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