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e) 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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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喜欢吧……我只是很喜欢那种热闹的气氛。”
安详平和的年夜饭过后，我迎来了与葛明奈所约定的日子。
和往常一样，仿佛初雪和庙会早就有着约定，从早上开始窗外就已经开始悄悄地下着小雪。虽然这种程度的雪连积雪也无法形成，但不失为冬日的一种点缀。
在下雪天待在屋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就好像在一个世界里看着另一个世界，把自己置身世外一般。
不过这次可不太一样，我终于要走入那边雪的世界了。
我走到镜子前，好好地确认了一番自己的着装。
平常懒得打扮的自己，经常一套衣服穿上很久也不换。突然这么认真对待着装，反而让我自己都有点不习惯。
拜身体停止生长所赐，我以前的衣服都可以一直穿下去，只是身高一直是个硬伤。好在她比我还矮一个头多，感谢上天，这样我们站一块起码还协调一点。
好的，就这样出发吧。
大多数雪花还没着地就已经消融，化作它们原本的模样。
我在这雪中走着，冰冷的触感将我拉回从前。在住院的最后一个冬天，也有过这么一场让我印象深刻的雪。无论病房里的我怎么要求，医生都不允许我外出一步。
确实，对于我的体质来说，外出散步已经是奢望，更何况是在那种寒冷的雪天。我只得靠在病房的窗户边上，看着雪下落，积雪，最后消融。
窗外银色的世界中有看雪的情侣，有玩雪的孩童，而我的身体却已经在病房里扎了根。窗外逐渐凝结起雾，最后遮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与雪的故事，也就是如此遥远的一窗之隔。
那一年是最想去触碰雪的一年，然而这个想法却直到最后也没能实现。
我叹了口气，雪天还真是让人不舒服。
「哇！」
伴随着一声仿佛要突破耳膜的巨响，我的背部被人猛拍了一下。吓得我一个趔趄，差点在街道旁的碎冰上滑倒。
葛明奈穿着淡粉色的针织外套，脖子上围着长长的围巾，格子裙下露出的是腿上穿着的黑色连裤袜。毛茸茸的耳暖紧实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两侧，看起来相当的温暖。
「你从李姐那学会怎么吓我了？」
我忍受着耳膜的剧痛，捂着耳朵说道。
「嘿嘿，效果不错嘛。」
她在脸旁摆了个Yeah的手势。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吸，雾气凝结在她的眼镜上，但依然她因为恶作剧成功而露出的欣喜神情。
怎么回事啊这家伙，对别人恶作剧是这么开心的事吗？
大概一年前左右，也是这样的季节，在我出院那天遇见了她。
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康复的，不过能在短时间内就恢复到如此有精神确实是厉害，整个人都散发着充足的元气。
反观我，从得病的那一天起，就因世界的不公而愤愤不平，直到今天，对生活的态度也很是消极，感觉生活中已经没有了什么可以期待的事。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态度，我才想尽早离开的吧。
「走了走了，再晚就赶不上了！今天有往年没有的新节目！」
她抓着我的袖子跑了起来。
「我说你……不至于这么急吧。」
对于生活，她和自己有着完全相反的积极态度。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下去，会变得怎么样呢？
我苦笑一番，跟着这个闯入我宁静生活的不速之客一起胡闹胡闹，可能也不错。
「葛同学，你不累吗？」
这段时间里，我们在庙会的场地里跑来跑去，舍弃了所有慢慢散步的余地，才得以把所有地方都给参观了个遍。
以往的我，恐怕只是逛几分钟便会精疲力尽，一定会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喝上一口热饮，然后瘫坐一下午。像这次几乎把庙会所有项目都看了一遍还是头一回。要不是幽灵体质的缘故，恐怕我已经倒地不起了。
面前的葛明奈却一直有说有笑，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累的样子。回想起以前拿书敲我时的那股力气，难以想象这娇小的身躯里隐藏着多大的力量。
「还好啦……这些比起我出院前那烦人的复健计划还差得远呢。」
复健是为了让刚刚康复的病人从体质上恢复而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其中不乏有着较高强度的体能锻炼，对于刚刚康复的病人来说往往是个十分艰苦的挑战。她居然能把复健说的这么轻松。
「总之，还是找个店让我歇会吧。」
我喘着气说道。再这样跟着她乱跑，我可能真的会累死的。
我们坐在了一个茶馆中。
在寒冬的日子里靠在暖炉边上，在炉火的余光中细细品味着手中的热茶。这场景光是想想，就能感觉到有多么温暖身心了。
「你喜欢那些节目吗？」
在刚刚的庙会节目时，她一直聚精会神的样子，认真欣赏着每一场演出。
不幸的是，黄某人坐在那里一会就开始因为枯燥而犯困，毕竟因为自己的理性思维（自认为），我很难欣赏得来这种传统艺术。
「不能说是因为喜欢吧……我只是很喜欢那种热闹的气氛。」
葛明奈笑了笑，然后看向茶馆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谈吐间，她的眼神有了一丝微微的触动。
尽管那变化并不明显，但她却完全藏不住，就如同蜻蜓在宁静的水面轻触，再微小的干扰都会泛起涟漪。
那眼神就像是第一次见面一般，瞳孔中藏匿着深深的孤独，但是很快那眼神很快便在温馨的火光中失去了踪影。
随之而来的是一分钟左右的沉默，我好像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
「我们再出去逛逛吧。」
为了缓解气氛，我这么说着，喝完了手中的茶。
「好呀。」
她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活泼的笑容。
此时的雪虽小，但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我们再一次并排走在这石砖铺成的小道上。
身边的她，和我一样曾经同为重症监护室的病人。这样一想，我似乎并不知道她的病情，甚至连患上的是什么病都不知道。
「话说……」
虽然问别人过去的病情不太合适，但这般顾虑还是没能敌过我的好奇心。
「嗯？」
「你当时……」
话音未落，走在我身旁的她突然躲到了我身后。
「嘘，借你身体一用……」
她的脸庞被我的肩膀挡住，看不见她的表情。
她这样做也并没有做到躲避的效果，迎面走来的两位女生似乎还是看见了我们，径直向我们走了过来。
本是站在她们中间的第三个女生，看见其他两人往我们这靠以后，也跟了过来。那白缎带扎成的及腰马尾，柔顺的没有任何瑕疵可言，完全不像是在这雪天中漫步已久的样子。
这家伙，好像在哪里见过？
「哎呀，这不是葛明奈嘛，为什么要躲着我们呢？」
其中一个身高和我差不多，后脑勺扎着一缕小辫女生走到我们面前，面带笑容，和善地说道。
葛明奈就这样躲在我的身后，却没有回答，如同没有听见一般，眼睛看向旁边热闹的摊贩。
「真是的，学霸都不屑于理我们了吗。」
后面的内扣短发女生走上前来说道。由于带着口罩，我并不能描述出她的样貌，只是身高稍微比我矮一点，话语中散发着一种似乎是刻意装出的尖酸语气。
「你是……？」
口罩女生看着我问道。
「啊，我是黄瑞。和你们是一个高中的，大概。」
「喔~很厉害嘛，能找到一个男生来护着你。」
高个子女生略带嘲讽的语气似乎触动了葛明奈，她的手动了一下，不过还是紧紧地拽着我的衣服。
「那么，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她们两个继续向前走着，走过我们。在贴近葛明奈的那一刻，轻声说道。
「倒是你，可不要忘了我们说好的事啊？」
在这之后，她们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长马尾女生跟在她们后边，双手交叉在胸前，用手抵着下巴。在快要经过我的时候，用余光从上到打量了我一遍。
如果说身边的葛明奈的目光总是如月光一样皎洁，那这个长发女生的目光，就有如寒冰一般，寒气逼人地仿佛能够洞穿一切。被那种锋利的目光所扫，不禁让我在大冬天又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你的朋友吗？」
「嗯，嗯……」
她犹犹豫豫地回答着。
「好像你不是很喜欢她们的样子，你们约好的事是……」
「……只是开学后约着去看电影而已，不要在意这个啦。」
她摇摇脑袋，甩掉了刚刚脸上不愉快的神情。
「我们继续逛下去吧！还有好多东西没吃呢！」
她拉着我又向一家地瓜坊跑去。
虽然今天的热茶也不错，但还是更喜欢咖啡一些。
这天晚上，我端着咖啡，我回忆着这难得的充实一天。
说句实话，这一天过得还是挺开心的，至少比待在家里一整天有趣得多，果然和这么活泼的家伙在一块自己也会被影响到？脑中浮现出她那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这种人果然和我这种消极阴暗的性格不搭配，我心里暗自想着。
我叹了口气，说不清是因为羡慕她还是因为觉得她麻烦。
那几名女生，虽然自称是她的朋友，但感觉态度并没有那么友好，但愿是她们之间喜欢这样开玩笑吧。从来没有从葛明奈口中听说过学校里的任何事，包括朋友的事也没听她提起过。今天本来想问她的病情，但也被突发情况所打断。
「我果然还是不了解她这个人啊。」
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在心里劝自己。
别人的事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