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九岁的儿子说想找一个“三陪小姐”做妻子……
大Q在饭桌上跟我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起初画风是十分正能量的，以至于我毫无防备地准备同他侃侃而谈一番。
他问：妈妈，什么时候才是认识女子最好的时候？
我不明白他的重点是什么。
他解释说：我爸爸数学那么好，我的数学肯定也不差。所以我想找一位女子跟我结婚，这样可以有一个后代来继承我的数学基因。
他顿了顿，忧愁地说：但是，我不知道多大是认识女子最好的时候。
我纠结着回答：这……倒不一定非得是什么时候认识吧？
大Q：我觉得高中是最好的时候。因为到了高中，女子都长得很饱满了，她们的那种美好就显露出来了。哦，我觉得初中也不错……嗯，现在嘛，我对罗章菲很有那种感觉呢！
我对于他惊悚的措词感到吃惊又好笑，逗他：……你原来不是喜欢杨晨曦的吗？
唔，我现在放弃她了。大Q惆怅地说，因为我现在很久了才见过她……一次。
我逗他说三年后罗章菲说不定也搬走了，那你也看不到她了。
好吧！大Q用认罪的语气说：其实我喜欢罗章菲是因为，我喜欢和她的弟弟玩，所以我就连带着也喜欢她了。
“哎你现在多大呀！老说这些干嘛呀？！你爸爸小时候我们都不准他说这些……”大Q的奶奶忍不住从手机网络的大海里浮上来冲他一顿嚷嚷。
我顶着奶奶的不满，慢吞吞地放缓了语气：他们现在不一样了，信息渠道太多，不和他讲他们自己也到处会看到、听到。
剩下一句我没有说出来：与其让他觉得好奇迷茫，不如趁他还愿意跟我交流，跟他共同探讨，坦然面对。
我对大Q说：那我得跟你说，高中或者大学——所有上学的时候，都不是找女孩子的好时机。因为等你们毕业后，如果你们的工作不在一起，那也许你们就很难再在一起了。要我说，等你读完书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了，再来找才是最好的时机。
是不是算早恋？他咧着嘴笑，那你和爸爸算早恋吗？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27岁结婚的我感慨回答：我们还早恋？我们都晚婚了！
我就是想要一个孩子，他说，要是我有一个孩子的话，是不是也要像爸爸一样教他？
我点头：那当然啦！你觉得爸爸教你教得合格吗？要是你觉得不合格，那你还需要更努力。养小孩是有很重的责任的……
话没说完，这孩子叹着气说：我下辈子，永远都不想再做人家的孩子了。
我很同情他，感受到他深切的沮丧和无奈了。以至于没有吐槽他这句话其实有语病。
妈妈！我还没同情完，他忽然眼睛一亮，说：我想要找一个“三陪小姐”做妻子！
我喝了一大口汤，好险没呛着，诧异地看他天真无邪充满憧憬的双眼：为什么？你从哪里看到“三陪小姐”的？你知道什么是“三陪小姐”吗？
“我觉得三陪小姐很好啊！”他说着饭也不吃了，站起来眉飞色舞：我是在那个……皮皮鲁的书上看到的！说有两个恶魔去垂钓，其中一个用“三陪小姐”做饵……
他把手虚握着模仿着起杆的动作往上抬：一钓一个准，一钓一个准！妈妈，你告诉我，什么是“三陪小姐”？
额！
我暗地里再次吐槽，老郑的书这么尖刻而意味深长的吗？我想是不是要把给娃看的书先自己看一遍？因为有一次他还指着沈石溪书中的“生殖器”问我是什么意思；还有一次我从图书馆借了一本介绍西方黑手党的书，我自己还没看，他倒先看了。文中出现了“阳具”这个词，他问我是不是胸肌！我都面无表情镇定自若地过关了。
此时我琢磨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你可千万别出去说你要找个“三陪小姐”做妻子啊！人家会笑死你的。
“为什么？”他瞪大眼睛：“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三陪小姐大多好吃懒做，不愿努力，就以出卖尊严为生。她们在社会上被很多人都看不起，地位低下。”
“下贱？”
呃！怎么说？人家其实并不觉得自己低贱可怜。
我想起十多年前，我穷得没饭吃的时候，去找一位老乡借钱。这位老乡的工作之一是专门给三陪姑娘们化妆。
有一次我坐在她店里，来了两三个这类客户。她们的耳朵上都挂着手镯那么大的圈子，幽蓝眼皮猩红嘴唇光白大腿，胸前肉球怒突，踩5、6寸的高跟凉鞋，背上只有几根带子。她们叽叽喳喳，十分快活。
姑娘们做完妆离开后，老乡忽然说要免费给我做指甲。我局促地拒绝。老乡低垂着眉眼，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曼声吐出一句令我瞠目的话：她们说，你看起来好土。
彼时穷鬼如我，虽然灰头土脸，畏缩羞愧，但内心还算强大，来自三陪小姐的鄙视并不能伤害我分毫，反而觉得有点好笑。最后我还是拒绝了老乡的好意。
此刻我的脑子里飘过“笑贫不笑娼"，"不偷不抢靠自己""每个行业都值得尊重"等等乱七八糟而义正辞严的声音，下意识地对大Q咕哝：也不能说是下贱，就是，大多数人都看不起她们。
大Q的热情受到打击，坐下来若有所思地继续扒饭，嚼了两下又问：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三陪小姐呢？
我能说是因为她们都很漂亮吗？然后他肯定会问为什么三陪小姐都很漂亮。然后我只能回答因为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
我只好说：因为……有些人的追求比较低俗，他就喜欢这种嗯……
我感觉我已经山穷水尽了，幸好这时他自己忽然转了个弯，说：三陪小姐也不一定只有女的吧？
对于大Q这种善于“举一反三”的思路，我感到口干舌燥，只好不停地喝汤。难道我说是，男的有三陪先生，男的长得帅可以做三陪先生？
至于为什么人们不能找三陪做伴侣这一问题，我感到无法对九岁的孩子细说。早先我认识过一位思想前卫开明的妹子，她坚持认为赋予床上运动羞耻性，是楼上控制楼下的交配生育权而制造的谎言。这对我来说宏大深刻又无聊的观点，我就没必要去研究了。
我不敢说三陪小姐低贱，选择干什么是她们的权利。大约一边找三陪小姐，对她们口角流涎，一边看不起而嘲笑她们的，才是真的低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