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武侠】《大平》（11）：沙漠
八长老行了一阵，沿途的脚印越来越浅，眼见就要失去丐帮中人的踪迹。八长老说：糟了，这里终年狂沙，如果遇上沙暴，哪怕前脚刚刚迈出，留下的脚印也会被沙尘掩盖，如此下去恐怕不妙。
我在八长老的肩上问道：那刚才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往沙漠深处跑呢？
八长老道：不然往哪儿跑？
我原以为八长老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此刻一听，差点气绝。又想起这片沙漠是传说中的大国师变化而成，从没有人能够走出去，这下我们无疑是凶多吉少了。
八长老加快了步伐。骄阳似火，风沙渐渐大了起来，我能够明显感觉到八长老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也难怪，要是换做常人，肩上扛着两个人，别说过沙漠，就是逛沙滩也够他受的了。
那个标枪手从刚才开始都没有开口说话，我问八长老为什么要救他。
八长老说：他是我们的人。
我一惊，随即也明白过来。这世上虽然多得是狼一样的对手，但是真的要找出那么几个猪一样的队友，那也不是易事。标枪手误杀了一个队友就算了，接二连三，最后连他们的大帅也杀，显然已经不是巧合之说能够解释。
标枪手依然不吭声。
八长老问道：少侠，请问怎么称呼？
标枪手这才开口：我叫曹林。
八长老说：原来是曹少侠，不知曹少侠为何暗中出手助我丐帮？
曹林不吭声。
八长老见冷场了片刻，缓解气氛道：既然曹少侠不说，那必是有你的理由，我也不便过问。只是眼下我要去的是这沙漠的至深处，前途凶险莫测，不知曹少侠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我心道：什么愿不愿意，刚才你不救他，他现在就被剁成肉泥了。
曹林说：嗯。
我插嘴道：八长老，我看你也不认识他嘛，你怎么知道他是我们的人？
八长老说：废话，没听见刚才那些官兵叫他奸细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我“哦”了一声，不再多嘴。
说到这里，脚印忽然断了。
八长老停了下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曹林道：不知长老有什么打算？
八长老说：我要往西走。
曹林说：可是脚印的方向是西南偏南。
八长老道：你如何得知？这里没有树，我只能凭借着日影来判别方向，然而刚才我等不知杀了多久，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要判别方向，真是难上加难。
我说：八长老，我们的目标是追上丐帮的诸位兄弟，干什么还来判别方向？直接朝着脚印的方向走就是了。
八长老说：嗯，你所言极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先和丐帮中人汇合。
说完就朝着脚印的方向走去。
我见八长老体力消耗越来越严重，嘴唇也因为缺水而显得干裂，便道：八长老，你应该保留体力，还是让我们自己走吧。
八长老很爽快地把我们放了下来。我怀疑从刚才开始他就想这么做，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罢了。
我们三个疾步快走——不对，应该是我跟八长老两人疾步，而曹林却在快走。眼见他越来越追不上我们的步子，八长老只好放慢步伐，与他同行。
一路上气氛尴尬。眼见天色渐暗，寒意袭来，前方依然不见树木，也不见丐帮兄弟的踪迹。
八长老忍不住问曹林：刚才你何以说我们走的是西南方向呢？
曹林说：因为我有指南针。我们行军打仗，方向感是最重要的，一般大军之中，各个番队的队长身上都会有指南针。
八长老说：哦，原来是曹队长。
曹林又不吭声。
我见他态度傲慢，便道：曹队长这次杀了催命阎罗，日后必定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前途无量啊。
曹林道：日后我便要成为朝廷的通缉犯了，自身都难保，还谈什么扬名立万。
我道：话不是这么说。如今江湖上的大英雄，十个里面有九个和朝廷闹过矛盾，你看我八长老，功夫好吧，算是个英雄吧，这一场打下来，他八成也要被朝廷通缉，那又怎么样？通缉归通缉，天大地大，有几个通缉犯被朝廷抓到过？
曹林道：不一样的。你们是丐帮中人，是乱军，而我，出身军营，军中有很多人熟识我的长相，今后我若在江湖上露面，用不了多久，必定会被朝廷逮捕。
我说：你傻啊，你以为随便找个画师画一幅通缉犯的肖像贴在大街小巷就能抓到人啊？我以前见过几张通缉单，上面的人像跟人家东瀛人的漫画似的，眼睛奇大，嘴巴极小，鼻子略尖，世上哪有长成这样的家伙。
曹林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想起他连杀官兵的事情，问道：曹队长，我有事想问你。
曹林点点头。
我问道：你真的是奸细啊？
曹林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道：我……
八长老这才插嘴道：小刀，人家不想提起你就不要多问，懂不懂江湖规矩的！
我低下头“哦”了一声。
八长老继续道：小刀，我也有事要问你。昨天开始你去哪里了？
从刚才开始我就害怕八长老会问起这件事情，毕竟事情因我而起。我不敢怠慢，便将我怎么在城门口差点被官兵抓住，一位神秘的高人又怎么救了我并与我躲藏在地窖之中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八长老。只是我出走的理由万万不可提起，我只是说去要饭的时候路过城门口。
八长老听我讲完，便要我把那支标给拿出来。只消一眼，八长老便脱口而出道：轻功无名，劫富济贫。
曹林一听，顿时道：救他的那人是轻功无名？
八长老说：不错。轻功无名行事一向谨慎，很少有人能够见到他，想不到小刀你竟受了他的恩惠。
我问八长老：这位轻功无名前辈是谁啊？
八长老说：他是江湖五大高手之一。
曹林道：不错，我在军中也常常有所耳闻，听说他劫富济贫，只要是有钱人，他一概都偷。相传许多朝中大官都吃过他的亏，只是由于不太光彩，不敢张扬罢了。
我说：既然无名前辈劫富济贫，那么相信我们丐帮也受过他的恩惠了。
八长老说：不错。
我又问道：八长老你刚才说江湖上有五大高手，除了无名前辈之外，还有哪四个啊？
八长老说：江湖五大高手的评选是从四五十年前开始的，期间榜单多次发生更变，而近年来被江湖上公认的功夫最好的五大高手分别是“轻功”无名，“追魂剑”公孙长安，“醉侠”莫非，丐帮的洪老大，还有就是近年来江湖上的后起之秀，中原一点黑。
洪老大能够入选五大高手我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想不到无名前辈竟是江湖上如此厉害的角色，为人却那么平易近人，乐善好施，真是让人敬佩不已。差一点我就要把我的偶像由丐帮帮主洪老大改为“轻功”无名了。
我惊奇地问八长老：中原一点黑？这……这人和小人书里的中原一点红是什么关系？
八长老道：这我也不清楚，八成是中原一点红的脑残粉吧。听闻中原一点黑性格古怪，独来独往，不少江湖中的高手都死于他手，至于是什么死法，他使用的兵器究竟是什么，也是众说纷纭。此人亦正亦邪，倘若你日后见了他，万不可在他面前开口言语，许多江湖好手便是因为同他对话以致丧命。
我说：跟他说一句话就要被他杀掉，确实不怎么划算。难不成这人是个哑巴？说不了话也看不得人家说话？
八长老摇了摇头。
这时曹林说道：这江湖五大高手中为何没有朝廷中人？据我所知，朝廷之中也是高手林立，尤其是朝廷五虎之首刘公公，就连我们大帅催命阎罗，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小随从。
八长老点了点头道：江湖五大高手，历来都出自于江湖中人，大内高手没有参选的资格。倘若只论功夫，龙爪手刘连自然也算得上是一大高手。催命阎罗是刘连的三大爪牙之一，这事早在江湖上疯传，如今在你这边得到了验证。如今小刀将催命阎罗给杀了，刘连一定不肯善罢甘休……
八长老尚未说完，我已经连连朝他使眼色，自然是来不及了。只听曹林道：怎么？大帅是他杀的？
八长老淡定地点了点头，说：你刺中的不过是他的尸体。
曹林说：不会啊，张大麻子检查了大帅的尸体，他身上明明只有咽喉一处致命伤啊。
我见事已至此，瞒也没用，便坦白道：是啊，你那一枪刚好刺在他的致命伤上了。
曹林这才领悟过来。只见他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矛盾。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实你也不要怪我，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奸细。
曹林眼睛忽然一亮，说：这么说你相信我。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如果他不是奸细的话他就不是我们敌人的敌人，那他就还是我们的敌人。刚才我们由他听去了那么多内部消息，此时只要八长老一出手，他这条小命定是难以保全。
八长老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道：你是奸细也好，不是奸细也罢，总之现在普天之下都知道是你杀了催命阎罗，你是百口莫辩，想回头也没用了，不如跟着我丐帮，重新做人吧。
曹林想了想，忽然跪了下来，求八长老带他进帮。
八长老说：要我领你进帮，这恐怕不太好，我已经十多年没带人进帮了。这样吧，小刀这次本来有过，应当严惩，但是刚才我听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知错不在他。念在他杀了催命阎罗，救了我一命，也为武林除去一大祸害，也算是有功，等我们出去了，我就给小刀在屁股上也缝两个袋子，从此他就是四袋弟子。你就由他引荐入帮，如何？
曹林一听连忙谢过，道：多谢八长老，多谢马长老。
我一听便笑了出来。丐帮之中五袋弟子以上方可被称之为长老，曹林这一叫虽然有误，但是在我听来也是极为受用。反正我已经成四袋弟子了，再加一个袋子，指日可待，日后有的是人叫我马长老。这样想着，我也没去纠正他的错误。
曹林还未起身，我就过去一口唾沫喷在他身上。
曹林大惊，向后一跃，怒道：你干什么！
八长老说：你切莫见怪，这是我丐帮帮规，凡是要加入丐帮之人都要受得这涎水之辱，没有例外的。今天只有我们两人在场，要是到了总舵，嘿嘿。
说着，他也朝着曹林身上吐了一口口水。
曹林既知是我帮规，自然也只得顺从。
我们继续前行。路上，我问八长老：八长老，请问我是什么时候入的帮啊？
八长老说：捡到你没多久。
我又问：那我是在哪里入的帮？
八长老说：就在沙县。
我心里庆幸：还好沙县不是丐帮总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