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白头③

薛洋从噩梦里惊醒，秋末夜晚的风极冷，透过门缝钻进来，让薛洋刚刚被冷汗打湿的后背泛起凉意。

冷气袭上全身，慢慢把他从梦里抽离出来，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觉得眼前的那一片被小小的烛火打亮的空间弥足珍贵。

蜡烛是晓星尘点的，不久前薛洋半夜做噩梦惊醒被他撞见，便执拗地要留下一个烛火。

“要是下一次惊醒你看到这烛光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晓星尘摸索着将蜡烛放到一旁，回过头来看着他笑。

薛洋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晓星尘那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宛如初春的嫩叶，柔软的像是润了水一般。

那么一双好看明亮的眼睛，却被自己毁了。

薛洋叹了口气回头去看一旁的晓星尘。他睡觉时候也极为端正，双手叠在一起放在身上，许是做了什么美梦，唇角含着笑意。

烛火离他远一些，他白色的道袍上落了些阴影。风一吹，烛火晃了一下，阴影便占据了他大半的道袍。

以公正为己任、不畏权贵、为了个全不认识的人赌上了自己的一切，落了个至交好友和自己分道扬镳、双目失明的下场。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阴差阳错被他救下来，将他又硬生生拖入泥潭里。最后落得个万念俱灰，自杀身亡的下场。

命运仿佛在和这个仿若明月清风一般的道长开玩笑。

薛洋愣愣看着烛火慢慢平稳下来，晓星尘的身旁慢慢被烛火打亮，突然凝眉将头扭到一旁，似是不敢再去看他。

他就这么坐在床上一直到破晓，屋外传来几声鸡鸣声，天慢慢亮起来，烛火慢慢暗下去。

“嘶”薛洋刚要站起，腿上传来的酥麻让他又坐了回去。他略微思索了一阵，伸手去掐自己的左腿。

疼。

这就说明这具身体正在慢慢接受他这个外来灵魂。

薛洋其实也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说是夺舍吧，自己占领的却是自己年轻时候的身体。说是重生吧，这具身体对他的灵魂异常排斥，每天时不时还要忍受灵魂撕裂般的痛。

薛洋皱眉摇摇头挥走这些疑虑，轻手轻脚下床走到晓星尘旁边。

他伸手抚上了晓星尘的脸，凝重的表情慢慢和缓下来。他歪头笑了笑，露出的虎牙衬得他可爱异常。

“道长，只能说你倒霉呢，碰到我。”他把手收回支在自己下巴上，皱眉思索了一阵，“可是，我还是不想放过你。”

天光慢慢将义庄照亮，桌椅板凳从黑暗中被抽离出来。薛洋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像是在呓语。

“这次，我可不能让你死了。”

他笑了笑，稚气的脸庞泛出一点执着来。

“你呀，还是活着的时候好玩。”

这世道将他变成一个恶鬼，唯有那么一道光要将他拖出泥潭，可他却硬生生将他逼得万念俱灰，自缢而亡。

现在一切都重新开始，他想试试，离开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