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不易属老农
我的父亲是农民,早些年种了几亩粮田。我去同学家玩看她家什么水果应有尽有,羡慕不已,为了让我们尽情的吃水果,机缘巧合下父亲从邻居手里转租了三亩半苹果园,开启了他的果农生涯。
春天万物复苏,正月里父亲就戴着手套拿着剪刀为果树修剪枝条,然后将剪下的横七竖八的枝条捋顺捆好,一趟趟用他的“大金鹿”往家带,好在后来买了辆电动三轮车,稍稍减轻些负担,一回能多带些回家,垛起来晒干,以备烧火做饭。
农历三月里天气渐暖,各种果树陆续开花,苹果继杏树桃树以后也相继开花了。这时就开始张罗着授粉的事宜。那是个繁琐又枯燥的活儿。最早开花的树称之为粉树,父亲将含苞待放的花朵隔三差五的摘下来,然后架火烧得热热的炕头,把花朵平铺在挂历纸上,待烘干后就搓下金黄色的花粉了。炕烧的火候还得把握好。太热花粉就熟了,不能用了,烧的太凉花粉又不落。搓下来的花粉装进小瓶儿里,用线绳挂在脖子上,然后拿着棉签蘸着花粉轮番点花蕊。为了提高坐果率,宁可多点一下也不能错过一朵花。好在几年后科研人员培育出一种不蛰人也不产蜜的蜜蜂来负担这项工作,稍微轻松一些。只需要将芦苇杆儿切的长短合适的小棒儿,捆成一把做蜂房,附近挖个浅坑儿,每天浇点水,保持泥土湿润,蜜蜂们完成工作就自行进去,衔着泥土封成好几个房间。待到来年切开芦苇,又得到一些蜜蜂,把它们放进冰箱保鲜室,等果树快开花时再放出来采粉,以此循环利用。
花蕊逐渐变色,直至花瓣纷落,小苹果也见雏形。天气反复无常,每天都要把住时间收看天气预报,一旦听到霜冻预警,父亲就彻夜不眠的去地里,每隔一段距离划拉一小堆苹果叶子,点火起烟给果树驱寒。有一回大意了,一宿厚重的霜打下来掰开小苹果一看芯儿都发黑了,父亲心疼的在树下喊着,毁了毁了,然后一根接一根的卷着旱烟抽。地上一堆白白的烟卷的把儿也诉不尽父亲的苦闷。那一年产量锐减,基本是刚够成本没赚到钱。
如果坐果率高,不多日子后就会见到四五个小苹果簇拥在一起,像一窝张着嘴巴等食儿吃的小鸟。鉴于为果树减压,就要蔬果。优胜劣汰,品相好的,个头大的有幸被保留下来,长大成材,其他被一剪子去掉。望着一地青青的小苹果,真是于心不忍,也没办法,留的太多都长不大,卖不上好价钱。
随着生活水平提高,人们又开始对苹果的农药残留量注重起来,于是就流行套袋了。脖子上挂着一个布包装着果袋,唉,那活儿呀,在树上爬上爬下,看哪都是苹果,用果袋把苹果一个个装起来。有时候不小心碰掉一个,心疼的什么似的,哎呀呀,不知长大能长多大个儿,值多少钱呢。
这期间每隔半月都要给果树喷洒农药。父亲在地头修了两个蓄水池,他开着农用三轮车,在池子里撒上农药,放开软管,然后戴着草帽拿着喷枪,弓着腰,在枝繁叶茂的树空间摸爬滚打。汗水混合着药水,将衣服都浸透了,后背泛着一圈圈白白的水渍。
闲暇时间去地里锄锄草,唯恐妨碍施肥。由于果树需要长效肥,所以每棵树根旁都要挖几条放射状的沟,舀上几瓢化肥再培上土。浇水融化让果树慢慢的吸收即可。
经过管理,秋天到了苹果也长大了,早熟的品种中秋节前就可以摘袋了。
果袋有两层,由于果皮娇嫩,所以先把外层的撕下来,剩下红色的里袋儿,让苹果适应一下外面的温度,以防日头灼烧。一两天后再全部扯下来。刚摘袋的苹果白白的,铺上反光膜,三五天后就变得粉扑扑的了。不堪重负的树枝上挂的累累硕果,煞是喜人。采摘时,一手托住苹果,一手拿着专门剪果把的剪刀,谨防刺伤苹果皮,轻拿轻放的装进包着软布的筐里,像呵护一个个刚出生的婴儿。
这期间喜鹊成群的飞来,在天上盘旋,“喳喳”的叫着,呼朋引伴的下来啄食聚餐,还专挑最大最好最甜的吃,防不胜防,很是头疼。最怕遇到大风冰雹天气,苹果被风吹的摇摇欲坠,在树干上碰撞出伤口,被冰雹砸烂,价格就大打折扣,只能卖榨汁了。
最头疼还是去卖苹果。果贩们都集中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收,父亲用三轮车拉来精挑细选上好的果子,诚惶诚恐的望着果贩老板,祈盼着能给个好价钱。而老板们却趾高气昂肆意压价。捏着薄薄几张钞票,父亲的脸上呈现出或喜或忧的神色。后来卖的人太多需要排队,因耽误不起时间,只能选择把苹果采摘下来放进冷库里了。从冷库里拉出大桶,包上泡沫围栏,将苹果一筐筐倒进去。一大桶能盛好几百斤。再等待冷库老板给联系果贩销售即可。这也是在赌博,输赢都是未知数。有时候来年五一还卖不出去,只值两三角钱,抛去了冷库费用,所剩无几。
卖完苹果总算能稍松口气。秋风扫落叶,父亲将树叶扫除装袋,以备家中那只奶羊冬天的口粮。
冬天寒风凛冽时,父亲又戴着手套去修剪树枝,好让来年再多长些苹果。虽然满地都是苹果,我们却只挑着有瑕疵的吃,留着好的可以卖钱。
父亲在地里又栽植了柿子,黄金梨,嫁接了一棵李桃,任我们大快朵颐。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年到头没闲工夫的农民父亲。我经常看到他在果园门前,扛着锄头,卷上支旱烟,看着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园子,计划着下步干什么。
几年前果园到期了,村委回收了土地,父亲又去村里的果园里帮忙管理,还是做着老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