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城

        四个小时的车程之后,我到了常州天宁，稍作安顿，便前往省常州中学就餐。原本还在纠结没有再涂一下防晒霜，可一路行进，硕大的梧桐阔大的枝叶已经将路盖住，日光很难找到空隙溜进来，我也就不着急了。

        在树荫下穿行，突然想起一个美丽的故事，“爱一个人倾一座城”。这里的梧桐当然与蒋介石及他的爱妻宋美龄无关，但是，一合围的主干盘扭着，似乎要以笨拙的身体舞出一树的花来，显出憨憨的可爱。梧桐是不见花的，或者说它毛毛虫样的花并不惹人喜爱，这还不是下毛毛虫雨的时节。此时大大的叶子比最壮的大汉的手掌还大，却薄得多，风一吹，就“啪嗒”“啪嗒”地扇起扇子、鼓起掌来。你说，它们在开心什么呢？

        其实，时间还早，没有到吃晚饭的时间。可是，树阴下幽暗的光，静得只听见梧桐树叶的声响，常州的夜来得这样早！我的鞋叩着脚下的石板，却没有声音——我走得很小心。一小块一小块的石板铺成带着花纹的路面。我无心欣赏它们组成什么样的花纹。因为小小的石板，我踩了这边，那一边会微微翘起，将翘起的一端踩下去，刚才被踩的又弹出来。我童心泛滥起来，左看一步右踩一脚，像胖胖的蜻蜓微点荷叶，于是整个路面都漾起涟漪。安谧、恬静，是老常州城给我的第一印象。

        同行的老师虽来自无锡，却生于常州。她说，这原本是常州的中心，新区发展后，商业的重心转移了，如果要玩的话，还得再过三个路口。我说，有机会就去看看。其实，热闹是繁华城市的音调，恬静才是平淡生活的本质。有没有机会我都不会在意的。

        省常中还没有见到，高高的天宁宝塔已赫赫然映入眼底。塔顶金刚宝座形的塔刹在夕阳中熠熠生辉，向四周浸染出一片佛光。我心动了，只想奔塔而去。同行告诉我说，学习计划中有相关安排。我只能暂时按捺自己，再抬眼。那佛光下，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江苏省常州高级中学——一条六七长的卧石上刻着这个响亮的名字。

        走进校园，不见了梧桐。然而，到处是树，各种各样的树。有的高瘦，叶子纤细。有的顶着圆圆的树冠，叶片密密匝匝。有的枝多叶少，有的腾挪摇曳。没有任何的修剪，也没有精心排布，却都是粗粗壮壮密密层层，仿佛它们从来就在那里，它们三五成群地相约而来，就一起站在那里，这一站，就站了几年、几十年，也许还要站几百年，地老天荒地站下去。

        怎能说校园没有精心排布呢？你看，这边竖一座简仆的小亭，那里堆一座简单的假山，不知哪里来的流水，上面驾一座玲珑的小桥。还有一方小小水池，不知是谁扔进一颗莲子——洁白的花瓣、嫩黄的花蕊、碧绿的荷叶、红红的游鱼，被一捧清清的水盛着，正是“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这不是一所学校，这就是一处园林——一处建造了一百一十多年的园林。我见过苏州的园林精妙细致，也见过北京园林的富丽堂皇，这里，是用磅礴沉蕴细腻的情怀，用厚重依托年轻的未来。

        坐在餐桌旁，心里又一阵纠结。这也太丰富了。放开吃吧，对不住自己的体重；管住自己的嘴，又对不住自己的胃，更对不住眼前的人啊！组织老师之一的颜老师笑眯眯推着餐车，一桌一桌边吆喝：有饭，也有粥啊。不着急，还有面条啊。看这面条——一边说，一边轻轻推动青青白白的面碗。看着确实是诱人。可是，我的胃已经撑不下了。谁叫你这后厨准备这么丰盛呢？嫩嫩的白花花的鱼盖上红红的辣椒末；茶树菇裹上一层面粉炸得香脆；小排炖着萝卜 ——那个汤啊，香！真香！……

        颜老师推销了一圈都没能推销出去一碗，依旧笑眯眯地，这才坐下吃饭。我看着他的笑脸，不禁想起下午接待我们的丁老师了，也是这样笑眯眯的。我丢三落四没个主意，先是选不定衣服的尺寸，然后忘了拿包，登记入住时，又把包弄丢了。丁老师一直笑眯眯的，建议我“衣服大一点会舒服一点，你回房间试一下，不合适再来换。”“包，是我刚才没有拿给你吗？”“你有没有把包带上去，再想想。”都是好性情的人哩！

        看着眼前的人，我心满意足地擦着嘴角的香，心想：也许正是这样安静的城滋养了这样校园、这样的人。常州之行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