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至深处 自断

2018-08-04  本文已影响0人  boomyxxx

 

情至深处 自断

      千珍住的村庄是一个落后的山村,那儿的老人们人是怀着浓重的封建思想,于是乎,孟家的落魄千金——孟千珍,早早的嫁做童养媳。因为父母始终觉得:女儿迟早是泼出去的水,还不如早早嫁得好,省口粮让弟弟千宝娶媳妇。

    千珍婆家给出的彩礼是一头牛,千珍父母蹙了蹙眉,磨破了嘴皮才加了一头犊子。临走前,娘家人对千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到了婆家,好好干。那年踏上三轮车的小千珍,只有九岁。

    童养媳并没有“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繁杂过程。入了门,拜了祖宗,改了姓,就一生一世做鬼也是婆家的人。婆家的院子很大,就在千珍迷了路时,那个所谓的丈夫,出现了。在乳母怀中两岁大的婴儿,叫沈度,出生时,妈子难产,差点剩下个死胎,亏得沈度命大,才喘回的半口气。这两个年头,沈家人不知道请了多少法师,烧了多少高香,可沈大公子的病仍不见好转,一直都像焉了的苗儿。千珍七手八脚地抬了抬行李,给乳母请了声好,便凑近稚嫩的小脸东瞧西凑,被乳母扣了记脑瓜:“没大没小,这是你丈夫!”千珍顿时傻了眼。这个比他弟弟还小的娃儿,怎么可能是她丈夫?

    童养媳的命运,注定是悲哀的。千珍到沈家来并不是如母亲口中“少奶奶”那么惬意的生活,到沈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沈度洗尿布。夏天的村庄并不宁静,时常有发大水现象,上回千珍就是因为洗的尿布被水冲走了两块而被乳母狠狠挨了几计耳光,疼的甚至躺在床板上都觉得耳旁嗡嗡作响。

      千珍叹了口气,掸了掸衣服,准备做饭去了。一缕接着一缕的饭香勾着她的鼻子,和着油兹拉兹拉跳舞的白菜梗是要了她的命。可是她只能在厨房里吃沈家剩下的。有时候饿肚子偷啃了几颗土豆,还要挨打。记得上次倒霉肯到了长芽的土豆差点没死过去见阎王,害得她再也不敢偷啃土豆了。

      太阳东出西落,牵引着岁月点点流逝。沈家的老宅没变,只是千珍长大了,沈度长大了。一项文文弱弱的沈度上了学,早上呢有千珍亲自帮衬穿衣,晚上呢又有千珍踮着双脚在学堂外仰长了脖子等他下学。那一年冬天,千珍一如既往地停在学堂门口等着那声放学铃响。可是大雪纷飞,偏偏柔软的雪缺如铁锤般锤在千珍那露在外头的脚上。“千珍,回去吧。”沈度握了握她的手说道,千珍笑着给他披上外袄,叮嘱他别冻坏了,沈度却将衣服盖在千珍的身上,“学堂里生了暖炉,觉得热呢,出来凉会”千珍又笑了笑,搂了搂外袄,牵扶着沈度往家去了。

    千珍脚上的冻疮化脓了,疼的她几天几天的没下床。这下可好,乳母是抄起了木棍恶狠狠地杀房去,那呼呼作响的棍风让木棍更有了力道,一棍两棍地撞在千珍瘦弱的身体上,疼得她满床打滚,捂了这又痛了那儿的,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沈度——沈度——沈度——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沈度一手拿着药碗,一手拎着衣袄,无视了乳母直直的向千珍走去。在乳母瞪大的眼睛下,为千珍的脚上了药,亲自为千珍穿上衣服,之后头也不转地说:“下去煮点姜汤。”待乳母走后,沈度猛然抱住千珍,说道:“我一定会护着你,千珍我一定会护着你。”千珍愣了会,慢慢抱住沈度,鼻子一酸,哇地哭了出来。这是第一次,自己哭得这么高兴。

    那一年,沈度十五岁,千珍二十二岁。

    呜呜的船声,似是在催促沈大公子的步伐。今年开春,沈家人打算把沈度送去上海读书,千珍撇着脸给沈度收拾这收拾那的,时不时扁扁嘴,扶扶眼,将包裹递给他时,又再三叮嘱他到了一定要捎封信。沈度点点头,说了句:照顾好自己。千珍冲着远去的船只不停地挥手,似是不舍告别,又似是只想再送他一会,直到船开到了千珍看不见的地方。她呆呆的望着湖面出神,一直在心里重复默念那个令人牵肠挂肚的名字:沈度,沈度,沈度。

      一年,两年,三年……日子过得飞快,千珍都忘记了沈度是什么时候走的了,好像没过多久,又好像时隔一世纪。当然沈度也会偶尔写写信,千珍没上过学,什么都看不懂,但却晓得“千”字,信封上大大的“千”字才是她梦都想看到的,寄回来的信呢,她又飞快的拿去给学堂里的先生看,老先生扶着鼻梁上的眼镜,怪腔怪调地念着信,完后乐呵的对千珍说:“沈度这孩子有出息了!他说再等几年啊就回来咯!”千珍开心的笑了,小心翼翼地捏过信,嘴里的音符也开始跟着欢笑:对呀,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情至深处 自断

    二十八岁的千珍俨然成了个大姑娘,淡淡的额眉,薄薄的唇,高挑的身材在村里那是数一数二的美,而且最近她也常笑,一张天然去雕饰的脸上点缀着仙子般的欢笑,总让人驻足回望。沈度快回来了,千珍想,这么多年没见,他长成什么样子了?变胖没?这几年在上海都怎么样了?……正想兴头上,“呜——”地一声将他吓得掉了洗衣槌,千珍拾掇了篮里的衣服,网看远方定了定睛。是船!靠近点!千珍高兴地扔掉了篮子冲向码头,挥舞着手臂朝远方大喊:沈度!沈度!

    缓缓地,船靠了岸,沈度轻踱步下船,后头牵着一位妙龄女子,穿着一身白洋裙,披着一墨波浪玩的乌发,见到了千珍后,有礼貌地行了个礼,伸出手说:“你好,我叫吴子离。”千珍望着她愣了好久,回了个神,又着急忙慌地将手往身上蹭了蹭,才颤颤地去碰那只用白纱套着的手,呆呆的回应着。子离姑娘的脸上了淡妆后很是精致,丹眉朱唇,美丽至极,千珍不安地看向沈度,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陌生的纱。

      回到家里,千珍忙着张罗午饭来招待这位来自上海的姑娘,前一秒的兴奋都烟消云散,空气里头弥漫着六年未见的尴尬。千珍偷偷瞟向外头,发现沈度和屋子里正有说有笑,像是触了电一般,千珍赶紧缩回头。

    饭后,沈度将千珍叫到书房,递给她一封未拆的信,千珍笑道:回家了还写信呐。沈度顿了顿:千珍,这是休书。

      那一刻,千珍傻了,手中的信封变得沉甸甸的,以至于她的手止不住地抖,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惊愕的表情都忘了做。当年的沈度去哪了?当年说一定会护着我的沈度去哪了!千珍哭了,哭得那么着急,那么慌张。她抓着沈度的衣襟,用那不成调的哭腔问他:“我的沈度去哪儿了?没有沈家我能去哪?”沈度漠然地松开她的手,说道:没有沈家,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千珍松开紧绷的手,缓缓后退,“也对。”句末,千珍攥着那封休书,一步一步迈出了沈家的大门,那个她曾经最想逃离也最为憧憬的地方。

    “孟老婆子,这几年没见你女儿了,她上哪儿了?”

    “邻家他叔,千珍嫁去沈家当少奶奶咯!”

    “哦!这样啊,我前个天才瞧见她,出落的可漂亮了!”

    两个人乐呵地说着不同的事,却笑了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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