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到杭州后第二天，一帆痛下决心到电信局办理了一部小灵通，这是他在溧水回来的路上反复思考再三而决定的。
拿到小灵通后，一帆抱着小灵通盒子，反复将小灵通装进去又拿出来看看，他如同得了块宝贝，又感觉自己实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伟大梦想，他将之前的失落、烦恼忘得一干二净，喜滋滋的回到了旅馆。晚上吃完饭后他才想到了将求职信上的联系电话改成了自己的小灵通号码。
第三天早上，一帆踌躇满志的到了杭州人才市场投了求职信。三四天后，小灵通开始响了，应聘单位陆续来了电话，他又开始了漫漫的求职路，又开始奔波于杭州附近的各个县、区、镇之间了。尤以萧山最多，这是因为他对萧山很熟悉了，他的求职信多半投到了萧山的一些公司。当然，这几天他除了去过富阳、余杭外，还跑遍了萧山的很多乡镇如瓜沥、衙前等镇等。
然而，几天下来，适合他的岗位寥寥无几，主要是他比在溧水找工作时的要求明显高了许多，现在他更倾向于能给自己的专业带来提升和充实的工作岗位。比如他到瓜沥镇一公司，才发现该公司要招收打字员，他嫌没有技术含量就委婉谢绝了。还有，富阳的一电缆公司要求在车间操作车床，他也谢绝了。毕竟，他已经在纸箱厂领了好几个月工资了，近期来看的，他的吃住没问题，这也就是他并不急于将就着找个工作的底气所在。
一天早上，杭州一公司打来了电话，要他去面试。得知该公司经营软件开发等，他激动的去了。说是公司，其实也就一间相对大些的铺面，铺面里用小格子隔离成各个小空间，如同一个小型网吧。老板的年龄看起来比一帆稍大些，他看了看一帆的求职信，又看着一帆，“看你的简历，你熟悉VB和VC昂。不过你毕业不久，搞软件开发估计有一定难度。”
“是是是，我只是学过VB和VC，但真要用起来，估计还需深入学习。老板你给我个机会撒。”一帆勉强的笑着。
“机会就要看你的能力了。我们几个不仅搞软件开发，同时也承接各单位的网页制作，这个你应该问题不大吧？”老板说。
“网页我知道，就是用Frontpage做网页，我做过。”一帆谦卑的说。
“不是，那是静态网页，我们给人家承接的必须是动态网页，就是网页连接数据库的，这个你应该知道。前台一般用JSP或PHP，后台用SQL数据库。”老板说。
“这个我还真没做过，不过我可以马上学习。只要给我一些时间，不要太长。”一帆近似哀求。
“看来你还是需要好好学习，好好实践啊。说实话，我们更倾向于名校毕业生，毕竟他们先天基础好，大学的环境和师资肯定比你们普通院校的要好。好吧，这次我公司应聘者将近十几人，等面试完了我们再综合考虑，到时候我们会电话通知的。”老板的这席话彻底激怒了一帆，他忽的从凳子上起来，头也不回的出来了。
从软件公司出来，一帆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他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吃了快餐，他立马从新华书店买了相关书籍后，坐车回到萧山，找到了一家旅馆。午睡后，他玩了一会小灵通后，开始潜心看书学习，直到深夜。
次日早上，吃完早餐后，一帆步行到小山后面的萧山开发区。萧山开发区规划整齐划一，一户户的企业相挨而建。他边走边看，逐户上门到各企业门卫去询问招工信息，然而半天下来，收效甚微。吃了午饭，他慢悠悠的往市区方向走着，他抬着头，麻木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他心里全然是一种茫然、绝望和无助。他想到了父母的含辛茹苦，想到了自己超出常人的努力却依旧漂游，想到了郑丽洁此时的春风得意和郑丽洁父母异样的眼神......当初，高考成功的欣慰、抱负和短暂的自信，现在已经彻底的荡然无存了……
连续两三天，一帆都未接到面试电话。一天，中午醒来后，他顿时憋得慌。本来，他想着找好了工作，然后再给家里、给郑丽洁打电话，但工作暂时还没着落。想了一回，他还是按捺不住自己，拨通了村部的电话，但没人接。他要拨打郑丽洁家的电话，但一想到郑丽洁上班去了，于是只好罢了。
想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了二舅，于是当即拨通了二舅办公室的电话，二舅立马接了电话，“你好，请问找谁？”
“二舅，我是一帆。”一帆说道。
“哎呀，一帆，你怎么搞得！我打了纸箱厂的电话，说你早已辞职了。这几天干着急，就是没办法联系你，我心急如焚，天天等着盼着你能来电话！”二舅在电话里很急迫，令一帆非常紧张。
一帆急切的问：“二舅，出什么事了！”
二舅说：“当然没什么大的事情，就是你的工作问题。你赶紧在你们单位请个假，坐上火车来找我，详细事情来了我告诉你。另外，你一定把身份证、毕业证都拿上，把书本都拿上，越快越好，闲话少说，现在你就去请假买火车票去。”二舅说完后立马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一帆已经想到了，二舅可能在渭州给他联系了单位。于是，他赶紧收拾了东西，退了房，匆匆朝火车站赶去。当晚，他坐上了发往渭州的火车。
第二天晚上，一帆到了渭州。下了火车，他打了的，直接到了二舅家。
“哎呀，你总算来了，这几天可把我急死了！”二舅仍然很急迫。原来，二舅在报纸上看到了全省电信系统招考录用工作人员公告，招考专业包括通信、计算机等专业。因一帆的条件完全符合，公告出来已经快一周了，报名期限截止明天，所以二舅这几天不是一般的着急。
第二天很早，一帆拿着毕业证、身份证等证件赶紧买了坐上了到到省城的火车去报名。令他惊讶的是，报名现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通过登记、复印、照相、审核、缴费等步骤，从排队到报名成功花了将近两个多小时。当晚八点多，他才回到了二舅家。
吃饭的时候，一帆笑着说道：“二舅，没想到人这么多，简直超乎我的想象，竞争性不是一般的强。”
“这就要考验你这几年的学习情况了。我想，问题应该不大。今天下午我已经给邻居老潘说好了，他已经给你腾了间房子。房子在二楼，光线很好。”
二舅说：“还要半个月的时间，你一定要抓紧学习。从明天开始，你就过去，到吃饭的时候就过来，到时我会不定期的进行监督检查。”
次日清早吃完早餐后，二舅将一帆带到邻居的房间后就去上班了。二舅走后，一帆翻了翻书本，不知从何下手，独自发呆了一会，总感觉静不下心来。于是，他悄悄出去，到街上去游荡。他暗自感慨：“三天前还在萧山转悠，现在却到了渭州，真是命运多舛。”他很想去高崖坪见父母，但又暂时不能去。快到中午时，他到街上吃了碗饸络面后回到了房间。
第二天下午是星期六，二舅来到房间，见一帆还在呼呼大睡，二舅非常生气，“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你不赶紧学习，还有时间睡觉啊。”
一帆揉了揉眼睛，赶紧下床洗了把脸，开始要看书。二舅看穿了一帆的心思，“你先不要看书，我跟你谈谈。”
二舅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帆，“这几天可把我急死了，我心急火燎的把你叫来，总感觉你对这次考试重视不够啊。”
一帆看了看二舅，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感觉嘛，我感觉考上的希望不大。还有就是，报名选择岗位时，是以咱们全省各个地区为单位的，这意味着，即使考上，也未必能分到渭州。更重要的是，我感觉还是杭州那边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没等一帆说完，二舅已经很不耐烦了，“哦，怪不得，我看你不紧不急的。希望大不大，你总要努力么。你说未必能分到渭州的问题，其实，当下，工作是最要紧事情么。还有就是，杭州固然好，但咱们又不是那边本地人，没有资金，没有技术，长期来看，你能呆得住吗？”
后来的日子里，他再也没有出去，专心致志的复习了起来。毕竟在大学时他学的还是扎实的，现在只需他再重温一遍......
考试时间到了，他提前一天坐火车到了省城，第二天顺利参加了考试。虽然人很多，但他也正常发挥了自己的水平。
回到二舅家后，因成绩出来还要一段时间，经和二舅商量，一帆又去了杭州。当然，他将小灵通号码留给了二舅，做到电话随时畅通。
一到杭州，一帆的小灵通中来了六七条呼叫信息，他一一回了过去，原来是上次他投了简历的几个公司给他打的电话。他逐一回复了电话，他还是不能马虎，因为刚参加的全省考试竞争性太强，他心里并没有底。
于是，第二天，一帆如约到了瓜沥纺织公司去面试，纺织公司主要是自动化控制的维护工作，这和渭南建材厂的原理几乎一样，更重要的是他刻意对薪金要求很低，老板很爽快的录用了他，并给他安排了宿舍。
一来到杭州就找到了这份工作，一帆非常高兴。有时候，运气差到你无法想象，但有些时候，好运气也会悄然而至。第二天，他去了杭州，买了些专业书籍，到了新单位开始正常上班。
一个星期天，一帆感到莫名的急切焦虑，他想着要给郑丽洁打电话，但近两个月自己颠簸流离、狼狈不堪……每想到这里，他就打消了这一念头，这样的情况已经重复好多次了。
他查到了成坤的电话，终于在上班之余给成坤打了电话。接到电话，成坤异常兴奋，“哎呀，一帆，我以为你失踪了呢！你就不知道，我都给你原来的公司打了多少次电话！”
一帆如数家珍，将自己辞职到杭州，又辗转各地各单位的事情以及前不久自己到省城考试的情况都说给了成坤。
成坤很是感慨：“哎呀，一帆，没想到，这一年里，你成了流浪汉了。为了郑丽洁，你真是把个杭州都踏遍了。不过，凡事需尽力而为。其实，你这样做也值得，到时候也不会后悔！”
一帆唉声叹气，“也只能这样说了。”随即他问道：“哎，你和‘英台’的事情怎样了？”
“好着呢，我们在西安租了房子，星期天我就过去了。”成坤故意说的很平淡。
“哎呀，我是十万个羡慕啊，我真佩服你。”一帆说道。
“一帆，到时候有机会了我给你说啊，你不知道其中的艰难！”成坤说道。
两人说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意犹未尽的挂了电话。然而，挂了电话，一帆才看到手机来了两条短信，提示电话即将停机。
转眼三周已经过去了。一天早上，一帆正忙着检查设备，突然他的电话响了，原来是二舅的电话。
他没想到，电话里二舅语气非常轻松，“成绩出来了，你笔试通过了，准备收拾东西回来吧！给老板说一下，赶紧过来好好准备面试吧！”说完后，二舅挂了电话。
一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呆呆的看着屋顶。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这不全是因为考上了工作而激动，而是这次，他真的会离开郑丽洁了，再不会有偶遇了，也不会有巧合了。
下午，一帆给老板辞了职，因这二十多天吃饭都是在单位食堂，单位食堂实行月结。一帆提议不准备结伙食，也不准备要工资，老板非常高兴的答应了。第二天早上，老板派车将一帆送到了萧山汽车站。
到了萧山汽车站后，一帆立即坐上了溧水的汽车。晚上，他到了郑丽洁家。郑丽洁看到一帆来了，她先是十分吃惊，看起来又是十分生气，但随即又在努力恢复着平静。
吃完饭后，一帆回到二楼的房间，郑丽洁提着水壶和茶杯上来了，她一声不吭的倒了茶，坐在凳子上撅着嘴，一言不发。
“感觉你很生气！”一帆问道。
“何止生气。一个多月了，你连个信息都没有，你就不想想我的感受？”郑丽洁仍然非常生气，“我都把我爸妈抱怨了多少回了！”
听到郑丽洁的这些话，一帆缓缓说道：“你不要生气嘛，一切都是形势所迫啊。其实，虽然我一直都在努力学习，但无奈实践经验不足，加上咱们又是普通院校，所以也找不到个好工作。因此，我辞职又来到了溧水，结果状况更差。”
一帆看了看郑丽洁，“来到你家，你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我却离流离失所不远了，天天在你们家吃软饭，你说我能不急吗。”停顿了片刻，一帆继续说道：“我想着，只有找到了稳定些的工作我再给你打电话。”
郑丽洁沉默不语，一帆才将自己到老家考试的整个情况和过程都说给了郑丽洁。郑丽洁听后大吃一惊，她睁大眼睛看着一帆，“怪不得不见音信了，原来......那祝贺你啊，祝贺你！原来这次你来，是跟我告别的啊！”虽然这么说，但郑丽洁的脸上明显显示出一种沮丧的神情。
“时间还早，走吧，咱们出去走一下！”一帆说完，郑丽洁点了点头。
一会儿，两人已经出了门，沿着郊区的小道慢慢而行。傍晚嫩草的芳香香气逼人，远处深绿色的稻谷慢慢的融合在黑暗的夜幕下。
郑丽洁无可奈何的唉声叹气，“从理智上来说，如果你的面试能过，你也有正式工作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我们十年寒窗苦还不就是图个稳定的工作。但从情感上来说，我真是忍受不了这分分合合！现在你回去，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我真是两难。也许，一开始，我们的选择都是错误的！也许，你来杭州找到工作时，我就根本不应该来溧水参加考试。现在我面对的，就是因我自私而带来的报应吧。”
一帆说道：“不要那样说，哪来的报应，你回家参加考试一是机会难得，就像我这次考试一样。二来你父母就你一个女儿，不到溧水考工作，还能怎么样，你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啊。咱俩的事就怪你爸妈就生了你一个孩子，也怪我不是名校毕业，不管怎样的原因，我总结了，真正的感情就是走不到一起。你看牛郎织女、梁祝啊，哪一个有好的结局和团圆？”
郑丽洁对一帆的话不屑一顾，“那是传说，你把那事都相信？真是书呆子！”
“不不不，中国的不要说，你看外国的，《安娜卡列尼拉》中安娜为了爱情，不堪痛苦，无法自拔，最终卧轨自杀；《茶花女》你应该很熟悉，她遇到了真心相爱的阿尔芒时，已经身患绝症，结局令人无比的惋惜和感慨。《复活》中，聂赫留多夫和玛斯洛娃最终也没走到一起……”
郑丽洁似乎无言以对，“那都是小说或传说，你要回到现实中来！”
“哎，现实更残酷啊，现实还比小说要残酷！”一帆说道。
第二天早上，郑丽洁送着一帆坐上了发往杭州最早的一趟班车，班车出站很久，郑丽洁久久站在那里......
当天快中午就到了杭州。一帆排队买好了火车票，并于晚上坐上了到兰州的火车并于次日参加了面试。面试结束后，他回到了渭州二舅家。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二舅急匆匆的来到一帆的房间，告诉他被录取了。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他被分配到和渭州相邻的宁远县了。不过，宁远走渭州，只需一个小时的车程。二舅说，这次单位要求尽快报到，叫他赶紧准备去上班。回单位报到前，一帆给郑丽洁打了电话，郑丽洁则是欣慰、无奈甚至有点遗憾了。
当天晚上，一帆去了高崖坪看望了父母，并将自己这两年的经历和到宁远工作的情况告知了父母。
次日，一帆匆匆前往渭州汽车站坐上了去往宁远的班车。下了车，他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宁远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然后一边打听一边朝单位走去。
单位离汽车站不远，十多分钟就到了。单位领导非常热情，立即打发相关部门给他安排了房子。房子里面水电暖俱全，住宿条件还不错，一帆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宁远山川秀美、风景各异，和渭州一样，渭河自西向东横贯宁远中部。宁远是著名的蔬菜主产区，也是“全国武术之乡”，全县习武蔚然成风。
进入单位，一帆立马投入到紧张有序的学习和工作当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