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九传（46）
第四十六章-孤独的人
日军这次元气大伤。他们绝不会就此作罢。司宸那边也在趁这个时候出城，能带走的，就带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司宸还专门给我捎了信：你不走吗？
我当然不走。我全家被屠，大宅湮灭，我又怎能苟且偷生？
幽酒不明白我的做法，抽着马鞭，传话进这轿子里：“塔主，您为何总要去管那些事呢？这些人，你是救不了的。”
他却把我问住了。对呀，我为什么要去救他们？他们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我只是觉得他们可怜，更觉得日寇可恨。”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幽酒竟说出这一番话：“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缱绻情缘，生生死死，又岂是能左右的？一切不过随天意罢了。”
我沉思良久。随天意，即是坐看风云，做个两袖清风的旁观者么？可叫我如何放下？
一路上颠簸。我害怕这追兵追上来，只是匆匆忙忙，去找心泠。那天心泠火急火燎地逃跑，让我有些不太放心。
我赶到年家的时候。却早已不见她。年家大门紧闭，像是办丧的样子。
我的眼睛热热的，不顾外人的阻拦就冲进大厅。只见一口黑得擦亮的棺材，镇定地摆放在大厅里。
年老板，还有年夫人都哭得撕心裂肺。年夫人捏着一块手绢在眼角反复擦拭，就坐在这“奠”字前面。
棺盖还没有盖上。我激动地直奔棺材，倒在一旁，竟看见这棺里睡着的，正是心泠。她的面色白皙，白得出奇，穿着一身绿裙，安详地躺着。
我啜泣。泪水不住地往下掉。
年老板也没有说什么。只听年夫人吞吞吐吐地说：“她失踪了两天，找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话还没说完，年夫人又是禁不住泪如雨下，哭得眼睛红肿。
年老板长吁短叹：“哪儿是这样？我们的线人回来说，亲眼看见小泠被乱枪射中，说小泠是为了救一个小孩子。”
我闭闭眼。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放冥童出世。杀了这帮人。
我转身即走。坐上这不安稳地马车，调头就往城里最低的那个地方走。
我已经想好了。这一次，谁也无法阻挠。
“幽酒，我们去东幽门。”
“这……塔主，您……您要做什么……”幽酒吓傻眼了：“千万不要呀，那样子，您会折寿的。”
“顾不了那么多了。与其苦熬到二十五岁，倒不如放手一搏。我能再活四十九天，对我来说，其实很长。”
“可是……冥童也只能帮你除掉一个人，完成使命后，它会化作一团阴火，毁掉你想毁的。仅此而已，可是您的寿命……杀藤野，什么时候都可以。而且杀了一个藤野，不难想象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害死年小姐的，害死您家人的，不仅是一个藤野。”
他所说的我都明白。我也深知，我不是什么圣人，我无法解救什么天下苍生，我无法凭我一己之力，将日寇赶出中国。但是，我能做的，也就是守护番禺城罢了。这是我一个念想。
“光复刘家还需要您呀！”幽酒那双急得发火的眼睛，直勾勾地冲我发愣。
我似乎有些犹豫。但是，只有除掉藤野，我才得以安心。至于刘家，我也只能用守护了。
“幽酒，你待会儿，把心泠救的那个孩子接过来。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可是……”幽酒欲言又止。
藤野是我的仇人，我不是专门给谁报仇，我也不是为了心泠霍姨，也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刘家的人，刘家没有一个不是死在他的刀下。我要拿他的鲜血祭奠刘家的冤魂。只有先杀了他，才能杀更多更多残害爱我的人的人。
一个人若是活着只剩下复仇，那他必是很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