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蒋坤元老师的小说《野藕记》有感||盘点我的童年小伙伴,她们都去
蒋坤元老师的小说《野藕记》,更新到第22节了。阿兰准备接受江组长的“好心”安排,到公社供销社上班。年轻的社员们认为名额分配不公平,来大队部讨公道,被钱书记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那时候,农村青年有一个走出去的机会多么难得啊!而且是到公立单位上班,端上铁饭碗,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难怪社员们要群起而争,难怪阿兰抵挡不住诱惑,而且她确实不知道江组长的真实意图。
即使她知道了,也许也要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的。家里人更是会极力地说服她接受江组长的安排,包括婚姻。
年龄渐长,有了一个习惯,喜欢闲来忆当年。窗外春雨蒙蒙,案上一杯香茗,我回味着蒋老师的小说,不由又想起那几位年龄相仿的童年小伙伴。
她们都没有上完初中就陆续辍学了,无一例外命运多舛。
玲、群和变,三个人小学都没有上完。
记得那时候我们每天结伴到邻村去上联小,在路上追逐嬉闹,多么开心。
小路一侧是山坡和田地,一侧是河滩。我们时常跑到山坡上采野花、野果,夏天每逢雨季,山水顺着河滩流淌,我们就挽起裤腿下到水里,沿着河滩走回去。
在水里也不忘嬉戏,把凉鞋扔到上游,让它像小船一样顺水漂来,然后再捡起扔回去,反复玩这个游戏。有时凉鞋漂来没有捉住,漂走了,大家喊叫着踩着水去追,溅起的水花湿了衣服。
我们互相分享着各自的小秘密,群暗自喜欢年轻的语文老师,每天都数着老师提问她的次数,我们打趣她看老师的时候那含情脉脉的眼神。
同村的男生坐在小石桥的桥栏上,等我们走过就起哄,我们说一声“跑!”一起飞跑出很远,直到拐过一个弯才停,然后哈哈地笑彼此的狼狈模样。
玲个子高,身材丰满,体育课跑得最慢。她最怕蛇,有一次我在她身后喊了一声“长虫!”吓得她撒腿就跑,我们几个追都追不上,把我们乐坏了。她发现上了当,也不由得自嘲地笑了。
五年级还没有上完,她们三个仿佛约好了,都相继决定不上学了,回家参加劳动。
农村的女孩子,不喜欢学习的,无非下学回家种田,或者去石料厂打工,过两年有合适的人家,就可以订亲出嫁,都是这样的。
那时候上学年龄晚,她们三个都比我大一、两岁,下学的时候只有十二、三岁。玲很快找了对象,订了亲,住到了婆婆家。
她的对象就是群的哥哥。她的头胎是女孩,没出月子就夭折了。听说是夜里发烧,她去叫婆婆,婆婆问要紧不要紧?不要紧的话就等天亮再说,她也不知道要紧不要紧,呆呆地守到天亮,孩子已经不行了。
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婆婆当宝贝似的,喜欢的很。本来也是平常的农村小家庭,可惜她的老公把命丢在了石料厂,她守寡至今。
群个子最小,主意最大,她离开村子,辗转到小城的一位女领导家里做了保姆。我曾经去过她服务的人家,住的是将军楼,水果点心丰足。女领导经常送给她一些七八成新的衣服和各种稀罕吃食,她都想办法带回家。
我们都很羡慕群的工作,觉得她过上了上流人物的生活。她后来找了一个城里人结了婚,可是没有孩子,最终离婚了。她的妹妹又生病去世,家里只剩下了两老,她离开小城,回到了老家,守着父母过起了乡村最简单的日月,再也没出去过。
变,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名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父母希望她长大以后变成一个漂亮的姑娘。在我眼里,变长得很漂亮。她白皙的皮肤,脸颊上几点浅褐色的雀斑,深褐色的卷发,有点像外国人。
美中不足的是她天生兔唇,虽然已经做了手术,但是仍然可以看出缝合的痕迹。不过她说话与常人无异,不像另外一个村的那位女同学,说话漏风。
变在学校表现得沉静稳重,和我们在一起却很活泼爱笑。她身体协调能力很强,各种小游戏都玩得很好。踢毽子、抓石子、丢沙包,她总是优胜者,我们甘拜下风。
我喜欢和变在一起,按亲戚关系,我叫她表姐,我在心里也把她当姐姐尊她、爱她,她也只和我吐露心事。
她休学以后,每逢节假日我经常去找她玩,可是共同的话题越来越少了。
其实变并不甘心放弃学业,她只是因为自己的外貌感到自卑,对未来感到恐惧,认为自己在学业方面不可能有好的前途。所以每当我说起学校的事情,她就保持沉默,我在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落寞。
有一天,变托人捎给我一封信。同在一个村里还要写信,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信中说有一次她遇见我,我没有理她,她很伤心,感觉我看不起她。她知道自己现在不配做我的朋友了,祝我学习进步,前途光明。
我想破脑袋也没有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估计可能当时她看到我,我没看到她。变休学以后,放学的时间经常站在她家的崖畔上往小路上望,有时我看到她,就冲她招手。可能有时我没有往那个方向看,她以为我故意不理她?
我写了一封回信给她,她没有回信,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崖畔上,我听说她去乡里打工了。过了一段时间她回村,我去看她,见面以后相对而笑,聊起别后情景,都没有提起那件事。
变嫁到了乡里,表姐夫长得一表人材,有修车的手艺,生了一个儿子,按理说生活应该很幸福。
可是变的脾气越来越坏了,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表姐夫大吵大闹,打骂儿子,摔东西。后来动不动跑回娘家,声称心里抑郁。害得表姐夫放下活路三趟两趟地去赔礼,接她回家。
我想,变心里曾经有过梦想,却又因自己的外貌遏制了,形成了心结、情节,岁月沉积,在心中隐隐作痛,于是转化为反常的言行,借以发泄不甘、不满、不平。
变啊变,生活在变,人也在变,只不过所有的改变不遂心愿。
那个年代,农村女孩的生活,艰难自不必说,生存的风险也高。能够走出农村的途径,无非升学、工作和婚姻。但凡有走出去的机会,对于她们来说,意味着改变人生命运,进入社会更高的层次,也许每一个机会都是唯一的,因此充满诱惑。
也许这种诱惑,蒙蔽了阿兰聪慧的眼睛,使她一时没有看清诱惑背后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