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与西
前方的人群已经排成长龙,安检人员正在紧张有序的检查每一个旅客,航站楼大厅里很嘈杂,有吃饭声,有谈笑声,磕碰声还有小孩的哭闹声。
不过这一切声音却戛然而止,就像有人按了开关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点,安检处。
几秒钟前,身着制服的安检员对一个个子中等,皮肤黝黑,眼眶深凹的中年男子一声大喊。
“行李箱装的是什么?”随后安检员退后数步,保持警戒。
这一声响彻大厅,安保人员听到声音后立刻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一个个手持警棍,包围了那个一手提着手提箱一手拿着矿泉水的中年男子。
这一变化让中年男惊慌失措,他睁大眼睛愣愣的站着。
“啪啪”两声,中年男子手中的行李箱和矿泉水垂直落地。
这时两名警察一步上前压制了男子,随后男子消失在了大厅。
人群散去,大厅很快有了声音,一切迅速恢复了正常,安检处也恢复了秩序。
屋顶的白炽灯很亮,亮的刺眼,但是再亮的光也有照不到的黑暗,比如他的眼眶。
这间小屋里,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双腿紧并,不断的搓着手,眼神焦灼,显得局促不安。
在他左右两旁是两名身强力壮的警员,昂首挺胸的站着。
突然,门被打开,踱进来三名警察。三名警察中,中间的是位留着利落短发的女警察,左边那位男警察手里拿着中年男子的行李和他随身带的矿泉水,右边那位男警察手里拿着纸笔,是个记录员。
中年男子一听门响,目光立即迎了上去,眼神中有渴望,迫切还有惊惧,拿纸笔的记录员看了他一眼,开始记录。
三名警察入座,行李箱和矿泉水被摆在桌上。
女警察声音清脆,开始审问。
“姓名”
“性别”
“年龄”
“国籍”
……
中年男子勉强镇定下来,但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一一回答了问题。
他叫李杜比,四十二岁,印尼人,来华已有九年了,一直住在广州,是一名水泥工。
李杜比回答完,记录员也记完。
“说说吧,里面装的什么?”左边那位警察拍着行李箱问李杜比。
“是……是……”李杜比结结巴巴,显然不太愿意说出来。
“是头骨对不对,看样子应该还是个小孩头骨!”男警察声音严厉,看来警方早已查验过了。
李杜比艰难无比又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头骨不算违禁品,但这件事影响不少,为什么要带头骨出境?”那名女警察问。
提到头骨,李杜比神情悲怆,眼里的光几乎要化作泪水滴下来,几次张口失声。
“这是我孩子的头骨……”
说完这句话他深深的把头埋在双手里。
“他才五岁,过马路被……,我没钱救他呀……”
女警察眼神一低,不在灼灼的直视他。
过了一会儿,李杜比抬起头,继续说。
“我们那里有习俗,死去的人必须要把头骨带回去埋葬,不然孩子的灵魂就会永远漂泊,得不到神的救赎。”
“我这才……这才……带着头骨回去。”说到这里,李杜比已经泣不成声。
“警察同志,给你们带来麻烦了,太抱歉了,太抱歉了,对不起,对不起……”
李杜比站起来,双手握成拳头,不断地给警察作揖。
左边那位男警察紧皱着眉头,不忍再看,那位女警察已经站起。
她提了一口气说“头骨不算违禁物品,案情我们已经搞清楚了,你可以走了。”
又加了一句“快回去吧,早日让孩子入土为安。”
李杜比眼睛一睁,神情激动。
“谢谢警察,谢谢警察……”
他有些发颤的走到桌旁,拿起行李箱和那瓶水,就要走。
“等一下”
这三个字说的很轻,但在这间屋子里被放的很大,这句话是那个记录员说的。
这句话一出口,另外两个警察都看向了他,就连那两个站的笔直的警员也不禁斜视过来。
“耽误的时间太长了,飞机早就飞走了。”
“特事特办,这事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找领导反应情况,尽可能早定下来。”女警察说。
“对,我们给你定。”男警察附和道。
记录员自顾自的问。
“下一班倒不用了,你既然要回那么远的地方,来回一定要不短时间吧,怎么没见你带生活用品,比如……衣服之类的。”
“还有那矿泉水瓶里装的是什么,这么念念不忘?”
李杜比愣住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话来回答。
“立刻把这瓶水拿去做化验。”女警察对男警察命令道。
李杜比又被请回到了椅子上。
像病人等着医生的通知单一样,李杜比在等着,女警察在等着,两名警员也在等着。
半个多小时后,男警察拿着化验结果进来了。
“可卡因溶液”男警察说。
……
屋子里久久没有声音。
“姓名”
“性别”
“年龄”
“国籍”
……
“交易上家”
“交易下家”
……
女警察声音很冰冷,男警察神情也很冰冷,只有记录员没有表情的埋头沙沙的记着。
他叫李杜比,年龄四十二,国籍是印尼,上家是黑老板,下家他也不知道。
这回没人再提头骨了,所有的焦点都在矿泉水瓶上,就像之前所有的焦点都在头骨上一样,现在明了了,头骨只不过是个诱饵,真正的大鱼是矿泉水。
“这招声东击西玩的不错啊,黑老板教你的吧!”男警察声音里有怒气。
“不……不,不是的,那真是我孩子的头骨,我……我是第一次做这个呀,我没办法啊,不做这个我连机票钱都没有啊,还要给孩子做神会,我没办法,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
李杜比激动的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比划,眼泪鼻涕随之而下,他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但还是极力解释。
“真与假,法律自有分辨,好好想想等待你的是什么结果吧!”女警察丝毫不吝怒意,说完三名警察离开了小屋,李杜比随后也被带走。
十天之后。
不同的屋子里亮着同样刺眼的光,李杜比显得无比憔悴,还是那三名警察,还是一样的神情严肃。
三分钟后,女警察判决书宣读完毕。
“你的情况我们已经全部了解,不管原因如何,法律是不可触犯的,任何人都不行,任何理由也都不行!你还有妻子,还有父母,希望你出狱后好好尽一个丈夫,一个儿子的责任!”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杜比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不住晃动。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一定要把我的孩子送回家,他已经漂泊太长时间了,不能再耽搁了,他会怪我的,求求你们了……”
“这件事我会向上级报告 只要上级批准,我们立刻执行。”女警察说。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
五天后
李杜比穿着穿着黄色囚服坐在探监窗口,窗外是那名女警察。
“上级已经批准,我们已将你的孩子送回印尼,你可以放心了。”女警察看起来很轻松。
“哦,那谢谢你们了,谢谢你们亲手把它送走,真是辛苦了。”李杜比看起来也很轻松,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听着让女警察很不舒服。
又过了三天,海关总署突然下了条紧急追捕令,措辞十分严厉,前所未有。
内容是追捕一件极为珍贵的史前生物遗骨。
这件遗骨目前已经被雕刻成了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