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泪-上卷-第一章

入夜，隐州，暴雨如柱。

街上的人要么浇回了家，要么找个地方避雨休息，整条街上都空空荡荡。眼看着也做不成生意，商铺们也都早早的打烊了。除了时不时划亮的闪电，就只有中心广场旁那几家舞厅的招牌还闪着五光十色的灯了。

蔚蓝刚刚被舞厅的几个保安架着扔出来，现在脸朝下趴在马路上泡在雨水里，雨水的冰凉舒缓了她身上被踢打的疼痛。蔚蓝尝试着想要爬起来，胳膊被扭伤了完全使不上力气。

再趴一会吧，她想。

等到身体再被冷水麻痹一会儿，就憋住一口气爬到人行道上那个空的电话亭里去。无论如何，总要活着才有希望找到被强行征兵的父亲。

过了一会，当蔚蓝终于支撑起上身，以手触地艰难的拖着几乎没有知觉了的两条腿朝马路对面爬行时，不知是哪条小路突然窜出一辆闪着大车灯的汽车朝着这里疾驰而来。眼看着就要到蔚蓝跟前了。蔚蓝马上加速，但是腿不灵便只有双手哪里赶得上四个轮子的快。说时迟那时快，司机瞄见了前方挪动的人影，紧急一脚死死踩住了刹车，伴随着轮子与地面摩擦的刺耳长声，汽车在距离蔚蓝三米的地方停住了。

没有人下车。

车灯也没有关闭。

蔚蓝看了一眼停下的汽车，见没有鸣笛催促的意思，再加上就快要爬出车通行的范围了。蔚蓝深吸了一口气，咬住嘴唇，加快了拖挪的速度。

午夜把车熄了火，点了一颗烟，看着车前这个从头到脚都叫着“我要活”的姑娘，联想到刚刚那个一心求死伸手抢走毒药一口喝下的男人，已经冷了的心脏还是被攫住一般喘不上气来。

蔚蓝咬住嘴唇的倔强神情在这个心绪开裂的瞬间打进了午夜的心里。他开始想，如果把她拖进自己这被诅咒的死气沉沉的人生中，她还会不会这样旺盛的求生。他寂寞了太久，做一个这样的实验也未尝不可，反正如果自己不救她看起来也活不长了。

蔚蓝这会已经顺利的爬到电话亭前，还好门没有紧闭，有个门缝可以扒开。

正在蔚蓝尝试去伸手把门缝扒的更大一些的时候，只听身后“咔”的一声车门关上的响声，蔚蓝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驼色外套面容苍白俊美的男人走到她的身前。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蔚蓝迷惑的看着男人的这只手，不知他是何意。
浑身是伤的身体长时间的泡在雨水里是最容易被寒气侵蚀的，实际上，蔚蓝这个时候因为高烧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用力咬住的下嘴唇是为了不让自己丧失清醒，但显然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这时听到一个冰冷的男声问她：“你想活吗？”

蔚蓝用力的点点头，她想活，不想死。

这个男声又问：“如果活着的代价是痛苦，你还愿意吗？”

蔚蓝抬起头吃力的看着男人的脸，轻声开口

“我愿意。”

只听男声似是快意又似是痛苦的笑了：“那好，我收留你，记住你自己说的话。你的命，这一刻起，是我的了”

蔚蓝将身体靠在电话亭的门边，抬起已经被路划的鲜血淋漓的手，郑重的放进了男人的手心里。

然后昏了过去。

在这个雨夜，命运的齿轮将两人的人生咬合在了一起。当后来蔚蓝被海水吞没最后一点意识之前，她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就是这个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