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17-09-12  本文已影响0人  茅根竹蔗水

人常说——老马识途,老马识途。郎将这踏炎尚还壮年,算不得老,却是极通人性的。竟把一路经行都记准了,四蹄踏风似的首瞻东南,往扬州奔。

叶大小姐一觉又闷过去,再睁眼,天边才刚给抹白了,时辰还早,还够睡个回笼。

“小姐!小姐!”

管家平素行事是极稳的,一个老奴算得半个主,大小姐也尊他一声“齐叔”。今日也不知是怎的,这样着急,莫不是庄里哪处走水了?

大小姐翻身下榻,匆匆把白缎履踩着:“齐叔?怎么……一大早急成这样?”

管家似是惊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给小姐跪下:“小姐啊,老奴听外面传来消息,潼关一战,我军大败,伤亡惨重……惨重啊!”

小姐听得一懵,那郎将此行奔的便是潼关:“消息……可靠?”

“老、老奴只是道听途说,但也不可不信啊!而且,而且……”

小姐赶忙去搀:“齐叔,你先莫要着急,起来说,起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奴还在庄外不远处看到一匹毛色黑亮的战马,嘶声哀切,在一处徘徊……”管家指向庄前那处,比比划划,“不管老奴如何驱赶,都久久不愿离去啊……”

“带我去看看可好?”

“那马……那马可是匹战马,只怕性子太烈,万一伤了着小姐——老奴这可怎么向老爷和夫人交代啊!”管家一回神,大小姐前脚已经踏出了门槛儿:“小姐,小姐您等等老奴……”

“管不了那么多了……齐叔,我这几天右眼皮跳个没停,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小姐提着裙摆,直往庄口奔。

毛色黑亮,战马……

“踏炎?”大小姐呼了声,见那马朝她瞧了,这一个箭步上前,也不驱它,扬手便扯住断了半截的缰绳,又去拍她面颊,“踏炎……你是踏炎吗?”

战马这才静了,竟抖抖耳朵乖顺往大小姐掌心里蹭。大小姐见它目态是疲了,颈后还系着什么物什,眼熟。探手一摸给带了下来——这不是当年送予那郎将的玉么?锦囊给血浸了六分,黑红的,把那金绣线都给染得骇人。

大小姐这心下一凛,险给背过气去:“你主人呢?你主人呢……”这也怨不得马儿讲不出人言,引颈一嘶,乌溜溜的眼望着潼关向,大小姐再急也难通其意,可多多少少懂了些——八成,是没个好事的。这探手一摸,还摸得马尻上一道子伤,给刀捅出来的,不长,还挺深。心疼也罢心急也罢,眼下都是无计。

“哥,小妹今日……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少爷一愣,不知是何事,硬是寻出个轻快口气:“虽说你平日总爱藏起为兄的轻剑,还把为兄的镇纸和砚台扔进过西湖里——但是,你拜托的事情,为兄还是会答应的。”

大小姐哽在喉咙里的话,本都快吐出来了,又给咽回去,搁在心窝里反反复复过了好几遍,这才开口:“哥……我这回真的……没有同你开玩笑。”

“平时从未见过你这般严肃,今日这是怎么了?”少爷也不知是哪门子的事,反瞅着妹妹牵着的马眼生,“这马……哪来的?”

“这马,名唤踏炎,是策府李将军的坐骑。你呼它名,它便乖顺随你。你暂且先代我牵去你那里,此月十七,夜间,你将它牵至院外那棵半面青的柳树下,带上我的轻重二剑,等我。”

“此月十七?正逢你大喜之日……你先前可是应过娘的,这若是再加变更——柳家如何看我叶家,全扬州城的人如何看我叶家?”少爷形容有愠,“为兄深知你实是不愿嫁,可十七毕竟是你大喜之日,到时候定是人多眼杂,轻易胡闹便会落下话柄。是,马我可以牵到,剑我可以带到,你到时准备怎么出来?”

大小姐心中不止有七分虚,却还是强稳着声:“不劳兄长费心,小妹我早已想好办法。”

谁知这姑娘有哪门子的办法?少爷也是再驳不得,妹妹这性子,除了倔就是拗,十头牛拉不回来的。

“既然如此,为兄便不再多过问什么了,你拿捏好分寸。”

大小姐这才敢抬眼去看一眼亲生哥哥,话里音儿都是颤的:“那就,多谢兄长了。”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