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明信片去旅行｜渡轮姐妹的不同命运

几年前开始喜欢收集古董明信片。这些明信片虽然有一百年以上历史，却不贵，几加元就能买到。由于在多伦多湖心岛上班，也比较喜好研究湖心岛的历史，我收集了有十几张与湖心岛有关的明信片。上面这张有人有船有建筑，是我喜欢的明信片的类型，其发行年份约为1910年。

画面上，一群人正在从渡轮上下来，登上湖心岛的汉伦子岛（Hanlan's Point）。

那群游客男的全部西装革履，头戴礼帽，女士则长裙翩翩，仪态娴淑。看起来当时的多伦多人很注重仪表。我工作的水厂也有一百年以上历史了，厂里面二十世纪初的资料图片上，很多建筑工人工作时也穿着有背带的西裤，衬衣，有的还戴领结。那时的人，似乎不穿成绅士淑女就不好意思出门。我还收集有很多同时代的美国和法国明信片，人们的装扮也跟这张明信片上的差不多。

渡轮的样子与现在运行中的渡轮差别不大，像是渡轮姐妹。船头耸立的一个斧头应该是这渡轮家族的标志了。据渡轮的船员说，这斧头叫“海盗斧”，斧头的指向与船的中心线在一条线了，船长根据斧头来判断船的走向，特别是在驶进码头时，这斧头极为好用。

明信片上坐渡轮的乘客至少有一千人。当时汉伦子岛是多伦多的一个体育娱乐中心，另外两个子岛，中央岛和华兹岛，则基本没怎么开发，渡轮也没有去这两个子岛。汉伦子岛上面有儿童游乐园、棒球场(多伦多棒球队的主球场）、宾馆等设施，还有些私人别墅，晚上灯火通明。二十世纪初，私人汽车还是稀罕物，去周边小镇度假不是那么方便，所以逢周末和节假日，汉伦岛是多伦多人爱去的休闲胜地。而现在这些设施都已不复存在。约1937年，汉伦岛上开始建机场，于是棒球场和那些娱乐设施通通都被拆掉了。那些私人别墅，大部分被它们的主人用运输船整栋搬到华兹岛上。从那时起，去汉伦岛上的人渐渐少了。现在，即便是在夏天，乘渡轮去汉伦岛的人也不太多。上岛的人也不再像从前一样穿着正式，而更偏休闲了。

今年夏天上汉伦岛的人们 现在的汉伦岛

在维基百科上，我查到明信片上的那艘渡轮名字叫“蓝铃铛（Blue Bell)”。它是一艘以蒸汽为动力的船。蓝铃铛的拥有者是多伦多渡轮公司。“蓝铃铛”建造完工于1906年。她有艘姐妹船叫“三叶草（Trillium）”，于1910年建成下水的。两艘船都是用蒸汽驱动设置于船体两侧的轮式桨。

提到轮式桨，多伦多所有渡轮的老祖宗，多伦多最早的渡轮（约1840年左右）也是用轮式桨，并且马力十足，因为它确实就是用两匹马为动力的。那两匹马在两个类似现在跑步机的设备上跑，并带动船两侧的轮式桨，使船慢慢前进。船的方向则由船长在船尾控制。10年后，技术更新，两匹马的动力升级成五匹马力，船的速度也翻了一倍多。

1950年前后，多伦多大部分家庭都有了私人汽车，而湖心岛上基本上没有娱乐设施，去岛上的人很少。“蓝铃铛”于1955年退役。

“三叶草”于1957年退役。1967年，中央岛上儿童游乐园开业，上岛的人又渐渐多了起来。1973年，在一个历史学家的提议下，多伦多市政府花了近一百万加币将“三叶草”翻修。1976年，“三叶草”重新开始载客，至今仍在使用。

除了“三叶草”，多伦多现在使用的另外4艘渡轮也都有年头了，最年轻的是“安吉拉（Ongiara)”，于1963年建好，现在也有55年船龄。“安吉拉”是唯一的一艘可装载汽车的渡轮，并有破冰功能，是冬天的渡轮主力军。

现在，“三叶草”只是夏天旺季的时候作为备用渡轮使用，一年可能运行不了几天。我在岛上工作了七年多了，都没有机会坐过“三叶草”。12月初，我认识的一个渡轮水手，来自越南的华裔该亚，在工作的间隙，带我到“三叶草”的第一层转了一圈。

让我很感有趣的是船长和动力机师的通讯方式。船长启动船、停船、减速、加速的指令都要靠动力机师执行。船长的控制室有两个，分居船的顶层的两端，船长在头尾都能操纵船前进，所以船不需要调头。动力机师所在的动力控制室则在一层的中央。船长和机师的沟通渠道之一是一根长长的铜制传声管。船长的重要指令则是通过指令盘发送（见下图）。

机师室（最左边是传声筒，右边是两个指令盘）

在头尾的两个船长室都有如上图中一模一样的指令盘。船长室指令盘与动力机师室的指令盘间通过链条连接。比如，船长想要全速前进，就在船长室把指针移到“Full(全速）”，机师室左边的指令盘也同时移到“Full(全速）”，动力机师看到指针变动后，就要马上执行相应操作。操作完成后，机师把右边的指令盘上指针移到“Full(全速）”，这样船长室同侧的指令盘上指针也移到“Full(全速）”。如此一个循环，一个指令完成。

现在，“三叶草”号停靠在码头，进入冬眠状态，船体披着一层用来保护的帆布。它的心脏部位，也就是动力驱动部分，用几个电力加热器同时加热，以免温度过低而冻坏。它真像一个被悉心照顾的尊贵的老妇人呵。

“三叶草”号

而她的姐姐“蓝铃铛”就没这么好运了。1955年退役后，它被改装成垃圾运输船。20几年前，她被沉放于湖心岛东边一个人工岛靠岸边的水底。她那曾坚不可摧的身躯，连同昔日的喧哗，一起沉埋湖底。

“蓝铃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