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手旁是你的右手
是你的陪伴温暖了整个孤单季节,梦想的喜悦是我们青春所有纪念……
“你有课外书吗?”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她从堆积如山的试卷堆中抽离,缓缓抬起了头,正对上他炯炯有神的清澈双眸,她朱唇轻启,刚要回应,“呤…………”上课铃响了,他告别了她前排的男生,急速跑回了座位。
晚自习时,她撕了一张便签条,在上面写下“我家里有一本《简爱》,你想要看吗?如果要的话,我下个星期可以带给你哦。”在便条的右下角,她习惯性地画了一个甜甜的笑脸,她很喜欢笑,无论是真的快乐还是忧伤,微笑总是有一种没心没肺的,迷人的,光彩和明媚。
下了晚自习,同学们都熙熙攘攘地走出教室,她在人群中费力地找寻他的身影,而后,她静静地跟在他身后,静静地,走了好久好久。
她的心怦怦直跳,虽然当时很流行交笔友,男生和女生,女生和女生之间总是有川流不息的折的整整齐齐的信件彼此传递,虽然她也充当了好多朋友的信鸽,虽然她也并没有想和他成为笔友,只是出于礼貌性地回复他上午的问话,可是,还是那么的紧张和不安。在路的尽头,她终于鼓起勇气弄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然后迅速地把小纸条递给他,天很黑,路灯很暗,她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转身,跑开。
第二天中午,她在教室睡着了,醒来后,偌大的教室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他拿着一本书,低着头向她缓缓走来,她默默地接过书,两个人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她没来得及注意书的名字,着急地翻开,书中叠成爱心形状的信悄然滑落。她谨慎地打开,信里对于课外书的事情只作了简单的回应,信的结尾,有这样一行字:我想和你成为pen pal.(我会跟老师说让我来锁教室门,以后每天下了最后一节晚自习交换信件好吗?)信件的右下角,也有一个甜甜的微笑符号,她嘴角轻扬心里开出了一朵浅浅的花。
此后每个夏日的夜晚,她和他都会在教室待到最后,直到所有人都不见,直到楼道里响起检查关灯情况的大爷的脚步声,他轻轻地将前门上锁,她将后门随手关上,凉风习习地吹着,她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一起沉默地走过从教室到寝室那段漫长的路。
昏黄的路灯,此起彼伏的蝉鸣,随风摇曳的树影,稀疏闪烁的星星,她在右,他在左,脚步轻盈,月色如水,最好的时光,在路上。那时候时光悠长,以为未来才是最好的模样,年少的心里装满了太多琐碎的不满,对当下,对自己,对朋友。一封封书信便成了发泄的最好窗口。
她在信中写下她所有的哀愁,写她不幸的家庭,写她还来不及绽放就已被掐灭的爱情,写她与朋友之间小心翼翼的不动声色的伤害。他告诉她他所有的迷茫,给她讲幽默捧腹的笑话,跟她一起探讨男生青春期变声的秘密,在她陷入黑暗时为她撑开一盏明灯。
他总能捕捉到她内心最谨小慎微的波澜,并及时地给予雨露般的滋润。比如,英语口语竞赛她没发挥好,只得了三等奖,班主任在讲台上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她太骄傲,以为全年级只有她一个人能读好那篇文章,所以才没拿一等奖。她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可能是自己的语速太快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然而当晚便收到他的信,信里满是鼓励的话语,还有几个让她到现在想起仍然捧腹不止的幽默段子。那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他陪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又如,八年级分班那次,她和好多以前的好友都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也包括他,虽然老师给了她班长的头衔,可她并不想要,而且安排座位时将她分到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周围都是陌生的人,开学第一天的晚上,她突然如此难过。下了晚自习,她让同行的小伙伴先回去了,说想一个人静静,她被拥挤的人潮推搡着往前,那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渺小,渺小到被整个世界遗忘。
泪水瞬间决堤。他再一次忽然地出现,用右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左手,将一封厚实的信塞入她手中,然后默默地,走在她身后,默默地,用沉默的姿态守护着她的孤独。两个人就这样,用书信交换着彼此的喜怒哀乐,用无言对抗着所有残酷的寂寞时光。
岁月苍凉如海,如果可以回首,多希望可以执子之手 ,深情以共。
如今的她和他,天各一方,平时的联系不多,但每年的跨年夜,他的短信问候却从不缺席,年年如此,从未中断。这样的挂念,平淡温暖而又恰到好处。想起曾经一起走过的那么多个夜晚,全部都是无言的陪伴,他和她之间,话从来不多,见了面,也是低头走过,旁人从未察觉有任何异样。印象深刻的对话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她和她一起在老师办公室批改试卷,他说了一句:“我发现你是唐代美女诶……”脸上的笑瞬间盛放成一朵饱满的向日葵,她当时不懂唐代美女的意思,愣了一下,老师突然插了句:“唐代以肥为美啊。”……回过神后,她把试卷狠狠地摔在他身上,他也不躲,只是傻傻地笑……
第二次,是高考后的一天,她躺着床上看着书,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他的,她突然犹豫起来,中考结束后,他们进了不同的学校,从此就再未联系过,这个电话,是所为何事呢。她还是接了。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猜我现在在干嘛?她疑惑地问,在干嘛呀。他说,我现在拿着一瓶酒在大街上乱逛。之后他向她诉说了他的种种不愉快的事,包括高考失利,包括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地给予力所能及的安慰,那是他和她之间,最长的一次对话。
后来他走了,去了西北的一所名牌大学,临行前,把新换的手机号发给了她,故事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那些书信,那些所有青春里的纪念,都被她揉碎在风中,随流水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当初不留情的撕毁,只因父母莫名其妙的误会,如今想起,不禁嗟叹悔恨,不能自已。
只是不知,他的纪念,在千里之外是否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