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上巳节桥头会佳人

柏殊予回到飞鸾殿，把柏昭熙的两份礼物放在一起，两身衣裳是一样的形制和布料，果然是一对新人成亲穿的礼服。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礼服上的刺绣暗纹，想起临行前柏昭熙对她说的那些话，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她说有得有失才是寻常，莫要执念太深；她还说天空太远了但是草原很广阔，人总要有一些念想才能好好的活着。柏殊予不得不承认柏昭熙比她还要了解自己，柏玉潇谋反一案说到底就是她的复仇，如今陆旭被她拉入局中失去了往日自由，她的仇虽然报了，但是那些在叛乱中枉死的宫人何其无辜！她的所作所为和朝中清流一年前对她所为有什么区别呢？有得必有失，原来柏昭熙说的竟是这个意思吗？

柏殊予起身走到窗前，月光如水，一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她跪在洛叔的面前口口声声的说此行是为了保护疼爱她的兄长，可事实是她再一次搞砸了。好似任性的从来都不是柏玉浩，而是她自己。
“绿萼，”柏殊予看着窗外的桂树问道，“我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绿萼一边帮她卸下头上的发饰，一边认真地说:“殿下何必自苦，您从来都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
爱憎分明吗？她憎恶的究竟是柏玉潇还是别的什么呢？

“判断功过当是论迹不论心，我这次确实冒进了些，外祖父教导我说‘从善如登，从恶如崩’我如今犯错才会内心惶惶不安罢”。柏殊予洗漱完毕，在窗前默默地站了一宿。

第二日，柏殊予去了凤仪宫，这里的院中格局和屋内陈设都没有变，她走进院中偶尔还会产生母后还未离世的幻觉。柏殊予在秋千上慢慢地坐下来，儿时她也是这样坐在这里，二哥在一旁的凉亭下背诵四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柏殊予，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你的念想是什么呢？她悠悠的荡着秋千，默默地在心里粗略的盘算着未来。
“林大哥明日休沐，他是不是要为你簪花啊？”
“哎呀，你别胡说～”
“明明大家都看见了，瞧你……”
两个负责清扫院落的宫女从门口嘀嘀咕咕地从大门进来，见到柏殊予连忙止住了嬉笑。柏殊予听着有趣，还想听下去，谁知清脆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好奇地转身问道:“明日是什么日子？为何要簪花呢？ ”
“奴婢们知错，请安阳殿下恕罪！”
柏殊予愣了愣，温声道:“无妨，我只是好奇而已”，话已至此，方才调笑别人的宫女壮着胆子对她行礼道:“回殿下的话，明日是一年一度的上巳节……”

柏殊予听着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往年十二花神的风采，又说到大晏民间有些地方有同心悦之人放风筝的习俗。
心悦之人？回飞鸾殿的路上，柏殊予一直在想这四个字，有个人因为她口中的“不同”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配合她演戏。他敢放下一切陪她涉险，还敢哄骗她放了几个时辰的风筝，却不敢明明白白的道一句喜欢。说他傻，恐怕这世上都没有反驳之言。不过，他对她来说确实是一个谁都无法替代的人，这便算是心悦吗？她想在今后的“念想 ”中加上他的位置。

“萧迎昊，明日便是上巳节了。”柏殊予喃喃道，她突然很想见那个人，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可以。

柏殊予去御书房向柏青瑜讨出宫的口谕，半路遇上贤妃，被拉到泰宁宫陪着用了午膳才脱身。贤妃陈婉君是先皇后的族中小妹，越氏掌权的几年她被孤立排挤，受了不少委屈，也因此养成了为人处处谨小慎微的习惯，她有一个三岁的女儿与柏殊予很是亲近，她也就时不时地带着女儿到飞鸾殿做客，几日不到两人便越发的熟络了。

这一耽搁，她回到飞鸾殿已是申时三刻。出宫时，柏殊予和绿萼坐在马车里，洛青坐在车辕上赶车。到大街上，洛青将马车赶到路边，三人一同沿着集市向西北角的方向走去，挨得越近柏殊予的脚步愈发的轻快起来，终于到了河边，桥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灯笼却四处不见那个人的身影。柏殊予面上的神色渐渐的暗了下去，她放慢脚步一步步地走到桥上，她记得瞿州的那个小镇上也有这样类似的一座小桥，横跨在河面上，桥下有一位卖花郎。
“殊儿！”
柏殊予蓦然回首，之见萧迎昊拿着一只纸鸢缓缓地向她走来，洛青见他竟敢直呼柏殊予的名讳，提着剑便要上前，绿萼不知道从哪变出两串糖葫芦在他眼前刷刷地晃了两下，拦住了他的脚步，眼睁睁的看着萧迎昊走到柏殊予面前。柏殊予转身朝绿萼使了一个眼色，又吩咐洛青不必跟着，这才和萧迎昊一起走了。洛青还想跟上去，绿萼一把拽着他朝相反方向走，“你这个木头，和我一起去买些吃食算了。”
“绿萼，他在隐藏实力……”
“我知道，放心吧！”
洛青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不行，我要保护公主”
“没事的啦，他保护公主的时间比你长，不会让公主有事的”，绿萼拽着他不放，“你不是影卫了，是侍卫，不用跟这么紧的”
“你连这个都知道”洛青没想到柏殊予这么信任她，也便不再执意跟上去了。

小酒楼里，柏殊予点了一只烧鹅和两个小菜，萧迎昊帮她把风筝放在一旁，两人心照不宣的用着饭，店家特意送了一坛杏花酿，萧迎昊轻轻一用力旋开酒塞，窄小的空间内瞬间芳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