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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走过一个女人 - 草稿

2020-02-06  本文已影响0人  安天大公

寂静的的街道上走过来一个身材雍肿矮小的女人,嘚嘚的细脚高跟小心翼翼而又清晰欢快地敲击着现代的水泥地面。我知道她是阿花,三十七八的年龄,比我略大两岁。我们都是一个鲁姓,小的时候还喊过她姐姐呢!可现在,我却愧于和她搭讪。我坐在街边的石凳上,她从西边来,我的头朝向东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每次她从这里经过,都是这样的情形,我的心不由自主的加快,我的耳朵仔细倾听着她的每一个细小又清脆的脚步声,当她恰恰走到我对面,我恰恰转过头来,面带微笑和她说一声到街上去了呀,或者说一句去转一转呀。她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脚步变慢却并不停下,她那张天真可爱红扑扑胖平乎的小脸朝向我,是的,她回答我,从不拖泥带水,同样脸上带着微笑,却又含有一丝羞怯。她细小的眼睛透过微笑的脸肌注视着我,目光深隧,欢愉,还有一点小心翼翼的狡诘。路过,大多数时候是她自己,有时带着她的一双同样可爱的儿女,还有更少时带着她的丈夫,一个跟他一样矮小且瘦弱的男人。其实我期盼着她的路过,期盼着和她有一场知心的交流。

其实阿花应该算是生于本村又嫁于本村的,但她跟我们村任何的同龄女生都不熟识。这一切都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也就是一九八几年甚至更早的时候。对于这些我们出生以前的事,我听起来像一个神秘的传说。那时候刚刚过了十年浩劫,村里包产到户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当时村子北有一大片未开发的盐碱地,大概有五十多亩吧,种啥也长不好。村大队还在那里盖了一拉溜儿七八间大房子。好的水浇地早就包产到户分完了,就剩这五十多亩地,分也分不开,分开也没人要。村大队不知怎么的就发话了,如果谁自愿放弃包产的水浇地,承包北大洼那五十亩,那七八间大房子就送给他。

现在看来,如果有五十亩土地,发家致富难道是一件什么难事?你可以养猪,养羊,养牲口,还可以办个小工厂,可那个时候不行啊,人们社会信息少,思想上落后,行动上瞻前顾后。人们怕再有一场运动,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当成资本主义尾巴割掉。这样说来阿花的父亲倒是一个勇敢者,又或者他是昏了头,他带着父母妻子住进了遥远的北大洼。

我并不知道在我七八岁之前他们一家人在北大洼怎么生活的。我只知道在全村人都用上电灯看上电视之后,北大洼里那个孤零零的住户还没有通上电。那里是村里孩子们的欢乐场,真正希望的原野,而成年足迹罕至的地方。不要说覆盖无遗的皑皑冬雪,也不要说随风飘舞的萧萧落叶,更不要说开满鲜花藏满鸣虫的小丘,单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就充满无穷的乐趣。春天我们沿着小路去挖野菜,夏天我们在小路旁的池塘里捉泥鳅,秋天里我们一边放羊,一边在背风的土包后面烤食各种根茎果实。我们有时候站在高处眺望北大洼里的那户人家,高大的树木下一圈矮矮的篱笆墙,间或有大人或小孩子从院里走过进到屋里去。因为离的远,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是那么一小点,每每看到他们,我们就欢呼起来,快看呀,又出来一个。我们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却并不走近,因为在我们父母的口中,住在那里的是一群疯子。是的,他们是一群疯子,因为他们在这美丽的原野里生出了不能企及的梦想。

现在想想,用疯子来形容阿花的父亲那是没有错的。他不疯狂吗?离群索居住进了北大洼。他不疯狂吗?他末必没有想过在北大洼通过辛勤劳动让家人衣食无忧。上天对成功者是慷慨的,而对于失败者只是那句话,欲让其消亡,必使其疯狂。而阿花的父亲在疯狂之后就一蹶不振了。这更加印证了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曾经的北大洼真是一个世外桃源,在村里家家户户交公粮的年代,他们却在免征之列;当村里大喇叭积极号召只生一个好的时候,阿花的父母可以肆无忌惮的生儿育女。免征公粮也没有给一家人带来温饱,多生多养的降生了也只为品尝人世间更多的苦楚。那个时候生养孩子是个大问题,更不用说离村十五六里远的单门独户了。厄运接二连三的降临在这个家庭,老人相继去世,阿花的好几个兄弟姐妹在饥饿寒冷中夭折。阿花的父亲似乎不能承受这些打击,他的精神终于挺不住了。我记得听家人们讲起,阿花的父亲抱着一个生病的弟弟,深夜跑回村子,叫开诊所的大门。当医生掌灯看时,孩子已经死了。阿花的父亲号啕大哭。

同村的同龄人总是会相遇的,而我注定会和阿花有较多的交集。因为我的父亲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正好在村里任教教我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阿花的父亲领着阿花找到了我父亲,我记不得那时我是在上几年级,八九岁应该是上二年级的时候。她的父亲说,本不愿让她上学的,可是大一点的儿子都死了,小的还太小,就让她上学吧,他不认识字,不能不让闺女识字。还说虽然离校远,可以让她晚到早退。我记得那天阿花穿了鲜艳的红衣服,她比我高一头,面黄肌瘦很胆怯的样子。她来到村子里显然十分兴奋,可见到谁也不说话,她会悄悄地躲一边仔细打量一个又一个陌生人,就像我们站在土包上打量她们家一样。终究,阿花没有跟任何陌生人说话。那个时候阿花己经十一二岁了,我把她介绍给村子里的小伙伴,她也很安静,但那一天她确实玩的很开心。

虽然阿花没有上一年级,但因为她年龄太大了,所以就从二年级上起,而且和我同桌。虽然比我们大两岁,但阿花总是胆怯怯的,捣蛋鬼们虽不敢欺负她,她也不会蛮不讲理的欺负别人。她总是那么安静,看不出她是高兴还是悲伤,不知道当时她小小的心灵里想些什么。那个年月那个时代,那些深入骨头的愚昧,把控着阿花的命运。阿花的学校生涯没有多久,便被她的父亲终结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看阿花能干点活了让她回去的,或是思前想后女儿上学不划算..

从此之后,阿花就像消失了一样,同龄人任谁再也没有见到过。再次得到阿花的消息是因为一次意外,我们都己经从天真烂漫的儿童变成混不吝的大小伙子。那是在2000年的时候,我和邻村的两个年轻人郑飞和赵磊在天津打工。这天傍晚下了斑,我们三个人出去喝了点酒,又泡起了澡,话逐渐多起来,于是就聊起了婚姻大事。赵磊对郑飞说我知道个大姐姐,肤白貌美能持家,对男方要求也低,挺符合你刚才说的条件。郑飞就说哪有那好事!天底下这样的女人不好找喽!大有不娶个好女人不成家的感叹。赵磊神神秘秘的对他说,北大洼的鲁阿花呀!你说好不好!前两年我还看见她,出落的可水灵了!对她的酒鬼爹也百依百顺,十五六岁的女子背着喷雾器打农药,难得的很哟!我听到赵磊提起阿花,又听他说阿花如此之好,心底又泛起童年的波澜,我想阿花虽是不幸的,可外加如此优秀的品质,阿花一定可以在婚后做一个幸福的人。然而,我却听到郑飞的回应,无异于晴天霹雳。放你妈的屁!你才要娶阿花!她是个烂货,她早就被赵三儿操的逼上起了糨子。接着就是赵磊郑飞恶不入耳的口角,郑飞仿佛因赵磊给自己介绍阿花而耻辱,激烈的将阿花的过往讲述一通。在他们的争吵里我才得知,阿花的父亲整天酗酒,把地让给了恶霸赵三儿,而自己去给赵三儿打工。阿花的母亲早年生产,疾病缠身,需要钱,家里缺衣少穿需要钱。因为要在赵三儿那儿拿钱,赵三将他灌醉,强奸了年仅十五岁的阿花。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被这两个混蛋讲述的斤斤有味,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施暴者,而天底下所有年轻女性都可以任他俩蹂躏!我深深的为阿花悲哀,而心又想,他们讲的不一定是真的,世界真的那么恶毒,真的那么不公平吗?他们讲述的一切一切,我都无法想像。而我又清楚的知道,阿花只上了多半年的二年级小学,她是一个能隐忍而安静的人..-_

年底回到家的时候,我装做无意间问母亲,您还记得北大洼的阿花吗,她怎样了现在?今年春天就结婚了,嫁给咱村又瘦又小的老光棍陈二儿了。听说头结婚就怀孕了,也不知谁的野种,陈二儿给打的胎__-_-_-

我的心,真的掉进了冰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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