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未满—五则
小城
（一）阳光的守候
四月的天空跟四个月大的婴孩很相像，眨巴眨巴明澈的眼眸，金灿灿的弧度便如花一般微微绽放，那刹那浮掠的光芒就跟刚滤洗过的被单一样，轻轻一嗅，阳光的味道便迅速渗入到空中的气流，柔柔拭过皮肤表层的每一个细胞。它们抖落了雨天的阴霾，微微崭角捕捉起那一点点肆散的小分子来。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任凭四月孩尽情地用稚嫩柔软的小手掌轻拍在她光白的脸颊上。老师宣读成绩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暖，仿佛第一缕吹暖大地的春风，她静静地聆听这些串上了“音符”的数字，老师并未在歌唱，但她却觉得这旋律很动听。
“看，‘神雕侠侣’又来了，他们真的好厉害。。。。。。”新一期的成绩光荣榜，如往昔一般围起了凹凹凸凸的人墙，同学们都在纷纷议论着，目光中不时表露出羡煞的姿态。她淡然地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里正紧紧握住一管“久经沙场”的斑马牌签字笔，“刷刷”地在白花花的试卷上飞舞了起来。偶尔颈椎稍酸，她把双手直举，缓缓地伸了个懒腰，眼睛也及时从密密麻麻的小字中抽出，碌碌地在打转。这时，常常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那么瘦小，却在心里被安放得如此高大，那同样驰骋在“战场”的攥笔之举是那么地令人迷恋。她微微含齿一笑，明亮的瞳孔便瞬间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蓦地，她深吸一口气，像重新积蓄了全新的力量般，又埋头在一沓沓卷题中。临高考50天，49天，48天。。。。。。似乎每天都在努力重复付出机械般的劳力，但彼此紧挨的排名在这枯燥单调的生活中唤起了一丝活力。他们之间，好像永远在第一和第二来回轮流交换，彼此就如磁铁一般，不允许有额外的“粉尘颗粒”，深深互吸互引。“神雕侠侣”般的“战斗”，细如流水的爱情，让他们不禁走红于这座诗画般的校园，走红在这个纷纷扰扰却始终友爱如一的班级里。
每当暮分时刻，校园的夕阳便如醉酒一般，总是发出扑红扑红的光泽。晚风习习，徜徉在艳红的塑胶跑道上，她常常问他：“辛苦吗？累吗？”“这问题问得真傻。”他煞有介事地笑笑，随后又轻轻说：“不累不苦怎么考大学？但是因为你，这辛苦和累便都跟云烟一样。”望着他眼里温柔的深情，一股幸福的暖流顿时涌上了心头。“我们一定要考同一间大学，到时候还像现在一样牵着手回来看大家！”她说得极认真，却不想把他逗笑了，“回来看大家，也不能把吃剩的冰淇淋带回来呀！”他边说边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为她擦拭嘴角残留的雪糕，她顿了顿，尔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六月悄悄从隐蔽的云丛中钻出，发出如孩童般“咯咯”的欢笑声。她把抽屉里的书全往地上抖落下来，却意外发现一张白色小纸条如蜻蜓般盘旋在空中，不一会儿就掩埋在书堆里。她迅速从两本书底下掘出那张小纸条，只见上面用黑色斜字体写出几个字样：我们不同考场，我必须先走了。你要加油，不管在哪里，我始终在你身边。望着这熟悉而温暖的字迹，她开始慢慢镇静了下来，原本紧攥纸条的青筋突起的双手也慢慢地松开了。
（二）期待的凋落
这天乌云压城，阔大的天空仿佛无休止地被涂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黑漆，整个世界顿时昏暗了下来，随即一粒粒豆大的雨珠从黑空中漱漱而落，啪啦啪啦地打湿了窗前的玻璃，也打湿了她原本燥热的心。一颗颗雨滴“啪”地在玻璃窗上溅起一块块不规则的水斑，她的心里也慢慢起了一片片水迹。望着手上握住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仔细凝视上面的“广州”字样，她的手突然突起了青筋，录取通知书也渐渐被她抓得起皱了。。。。。。
她几乎是被父母亲拖上了去广州的车。路上，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时不时划过的照片仿佛一根根尖锐的针，一次又一次刺痛了她敏感多愁的心，那稚气未脱的脸庞，亲密无间的笑容，狂奔在塑胶跑道上朦胧的身影，主席台上领奖的骄傲，班主任开玩笑的羞涩，同学们祝福的快乐。。。。。。一切的一切，仿若昨天刚发生过一样，哪是3.8寸的屏幕手机所能浓缩的。越是想念至此，越觉得胸口被沉重的大石压住般喘不过气来。犹豫再三，她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带着些许伤感的语气，她不自觉问到：“你在佛山那边还好吗？”“我很好呀。。。。。。哈哈哈，你别动我，不玩了。。呵呵。。”电话另一头传出了打闹的声音，“咯咯咯”的笑声塞满了整个听筒。“我不跟你说先啦，我跟大学同学有事做。”还没等她回话，那头早已没有了等待，苍凉过后，只剩一句毫无情意可言的“嘟嘟嘟。。。。。。”纷攘的世界，在她看来却是那么的寂静，静得只剩下她一人，只有她一人，愿意留下来聆听自己内心悲伤的声音。
刚上大学的她过得并不开心，以前看见朋友们常常为见一面爱人瞎瞎翻着日历，巴巴期待周末倒数的痴狂样，以及想念却不能见只得偷偷钻进被窝掩泪的痛苦，她觉得她们很傻，一场恋爱似乎颠覆了她们整个世界般严重。可如今，她自己已然成为了曾经自认为“傻”家族的一员。这第一次相见便留下缺憾的校园，这近疏不是的人群，这没有家味的地方，夹杂着她原本荒凉的心境显得倍感孤寒。
这一夜，她离开喧嚷的宿舍，趴在宿舍外围的栏杆上，凉风袭来，两行眼泪便漱漱而落。心如夜风般，飘渺不定地四散，走到哪，都滞留一丝冰冷。看着手中既爱又恨的手机，她仿佛看见一个裂开大嘴的小巫婆，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坏坏地说：“笨蛋，你等的人不会理你的！”她猛然一惊，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进裤兜，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宿舍。
（三）失望的蔓延
她一夜未眠，仿佛床垫上有什么东西咯着自己，只弄得翻来覆去，心情烦躁。翻开手机盖，已是凌晨两点多。她想，他睡觉都会把手机关掉，现在发条信息过去，应该也不会怎样吧，希望他明天一醒来开机就会看到我的短信。倔强的欲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她知道以前的她绝对不会这样做。“嘀嘀答答”的声音像老鼠撕咬泡沫般，不一会儿，手机屏幕渐渐模糊，她不知道自己是闹腾到几点才睡着，只知醒来的时候眼睛像割了几重双眼皮一样，紧巴巴的，很不舒服。掀开手机盖，系统提示一条新信息未接，她点击按键，突然觉得她把自己弄得很卑微。她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迅速地洗漱了起来。手机屏幕还亮着，映着碎花被单发出微弱的光线，上面的字体依旧不断放大放大，直至覆盖了所有的亮光：你说的在我看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就是一个小女孩，永远也长不大，没有谁可以一直无微不至地看顾你。所有的一切要靠自己去积极适应。我就适应得很好，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任性，不能给彼此留一点空间，而总是用各种无理由的条件来束缚我!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答应的好好的来看她会变成束缚他的无理由的条件。
眼泪浸泡了牙刷，尝出了一种五味交杂的味道。
她对他的爱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地小心翼翼，就像捧着一个华丽却脆弱的玻璃瓶一样，不敢放下，只能双手相捧只为了保持这种永恒的华美。他说他忙，她怕打扰他，只能在吃饭时间才放心地发信息过去，嘱咐他要吃饱，换来的却是无声的回音；她常常寻思着要找什么话题和他聊天才能把通话时间维持得更长，因为他经常说她说的话很无聊，为此没少费心机，自然感觉很累。终于有一天，她按捺不住了，没有提前通知他一声，只身偷偷跑到他学校。一路上，心里都忐忑不安，手机的百度地图软件从出发那一刻起就没有再关闭过。终于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刻，她内心充满了兴奋和期待，就像一个小女孩在该稚嫩的年龄都会饥渴地憧憬芭比娃娃一样，她也憧憬着自己的“芭比娃娃”。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先是一愣，而后禁不住责骂她的胆大。她高兴地拥过去，嘴角喃喃地说：“怎么又瘦了。”他强行把她手松开，淡淡地说：“先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陪你逛逛，刚好今天部门没有事。”那种冷漠的声调让她内心不经起了疑惑，但她还是决定，去相信他。
这一天，是她上大学那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她拼命发微博，传照片到空间，想让大家都知道她很幸福。她拍了很多纪念照，照片里的她很开心，一排洁白的牙齿展露无遗，以前高中同学纷纷发评论祝福这对“神雕侠侣”，她一一爽朗地作了回复。只有他，好似不关己事，待在一旁，半语不言。而照片上的他，神情呆滞。
她像往常一样在空间翻着他们以前的照片，甜蜜的幸福溢满了心头，但却出乎意料地发现他上传了一张新的照片。相片里他左手握住一个女孩的手，右手环抱她的腰，他们头轻轻挨近，笑容满面地对着镜头。那女生长得浓眉大眼，身材匀称，微微含齿一笑，令人顿生清秀之感。她顿时感觉自己心在炽烈燃烧，焦焦的气味灼伤了她的五脏六腑。
她疼痛不已地拨通他的电话质问他：“你为什么会去跳舞？照片上那个女的到底跟你什么关系。。。。。。”她用咄咄逼人的态度不停地追问他。
“我参加了另一个社团，就是舞蹈协会！她是我的舞伴，会有什么关系！你别那么神经过敏行不行！”
“原来你说你忙，就是去跟她跳舞！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跳个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需要一五一十跟你交代吗！”
熊熊的大火在她内心愈燃愈烈，她用极尽歇斯底里的声音喊到：“你把你们的相片删了，我不想看到她！”
“我不会删掉的，这是我第一次跳舞的经历，我要用来留作纪念！”他倔强地反驳到。
她突然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问到：“你喜欢她了是不是？”
他愣了一会，轻轻说道：“我只是对她有好感，她舞跳得好，我们很有默契。不知道为什么，上了大学总觉得对你的感觉淡了，也感觉我们之间像是有一道跨越不了的鸿沟，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我们也许不会走下去了。。。。。。”他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是没有了勇气，但对于她来说，字字掷地有声，就像一个又一个硕大的锤子， 重重地一次又一次砸在她心头。
“很好！”她果断地挂掉了电话，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呆坐在书桌上，不敢去相信眼前所说的一切是出自一个曾经对自己呵护备至的恋人口中。望着桌子上摆放的好运娃娃，她猛然回忆起冬日的一个晚上，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备战，她却突然失落了起来，以致趴在课桌上昏睡了一节晚修课。下课后，他来到她身边，偌大的手掌缓缓抚过发梢，那掌心的温暖她永远也无法忘怀，冰凉的细胞顷刻苏醒。惺忪的眼眸轻轻睁开，看到的是一个娃娃灿烂的微笑，她大喜：“怎么会有一个娃娃？”“送给你的，虽然这次考试比上次落后了十几名，但你的实力始终在那里，还怕没有进步吗？呐，给你好运娃娃，不许再昏昏沉沉的了。”他声音很有磁性，话语间有令人迷醉的力量。“哈，从你怀里拿出来的，肯定会有好运。”她“咯咯”笑了起来。眼前的这个好运娃娃，好似不会再微笑了，她狠狠地捏着娃娃，双手突起了青筋，一丝寒冷随着抽搐的肌肉慢慢渗透到心里。
（四）伸展的姿态
“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我们就不会走下去了。。。。。。”这种与过去相互撕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不留情面地回放在耳边。他怎么可以那么决然地说出这种话？她脑海已是一团乱麻，牵牵扯扯都抖动着最敏感的神经。明明是早已料想的未知，却总是一遍又一遍执着地拿回忆的武器与强大的现实较量。头疼得像有千只乱蚁在钻孔一样，这个曾经自己喜欢的人，深深地掌掴了自己，可是，她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那两个决断的字眼。
突然，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她心一颤，可扭头看到那闪得刺眼的来电显示，她的心又再一次掉入了看不见底的深渊。她深吸一口气：“有什么事？”“部长交代你的工作完成了没有？院学生会在催了！”“哦，真的对不起，我忘记递交给你了，我现在马上交。”她急忙地打开电脑，头脑中却闪过一丝念头：别再想了，就让工作，学习去麻醉自己。
有这么一刻，她的决定忙碌了自己的生活，除了负担自己学生会的工作，课余时间，她甚至不知疲倦帮忙其他同学完成班上的事务。每天晚上一倒床，不到3秒便呼呼睡着。这样的时光，忙碌了自己，也覆盖了自己的回忆。
同部门的同学向她抱怨工作上的事情：“就算是师姐又怎样，她向我负责，她不是很应该按时完成我给她的任务吗？”
“那你怎么处理？”她好奇问道。
“还能怎样，又不能太硬，只能虚伪地讨好她，我都变成我自己曾经讨厌的那种小人！”
她嘴角扬起一阵冷笑：“最近总是跟师兄师姐打交道，有些人说是比我们年龄大，但是我们都懂的道理他们却不懂！对这种人，不能一味地降低自己的姿态，明明是他们该向我们负责，该严肃的时候就要严肃啊，你都把自己低到不知道什么位置了，他们还会把你放在眼里么！”
“还是你说得有道理。跟人相处，如果一方太过卑微，另一方眼里可能就没有你的存在了。”
同学不经意说的话不禁让她愣了一会，她喃喃说道：“爱情，也是这样么？”
“哈？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想，也是吧，师兄师姐和我们还是有种尊敬的关系在里面，我们都这样觉得。何况是两个平等的人！”
“嗯，兴许是吧。”她顿了顿说，眼睛却模糊了起来。
第一抹晨曦驱散了双眼的疲倦，她坐立在床上。一只灰黑的小麻雀在窗前的栏杆上来回蹦跳，时不时发出欢快的声音，似乎在吵醒仍旧沉睡的梦中人是时候该起身看看这个如此绚烂的清晨。她深深地呼吸，是时候了吧，她想。小麻雀依旧欢乐地歌唱着，突然“倏”的一声飞向了远方，亮丽的光圈照在它尾巴上，它慢慢地缩小缩小，直至成了一个小黑点。不知为何，小麻雀似乎连带着她内心的惆怅挥翼而飞，她全身充满了正能量。
她跟往常一样穿梭在校园里，青春的活力在这一刻无所保留地爆发出来，那种属于这个夏天清新的活力是校园里一抹鲜艳的色彩。
（五）勇敢的决断
课间，坐在她身边的男生笑眯眯地跟她说：“以前看你总崩着个脸，以为你真的很难相处。现在变得爱笑了，人也可爱多了。”
“噢，是吗？呵呵。”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如此祥和的氛围中，她也不自觉敞开自己跟身边的男生聊了起来。他们聊得很投缘，她知道这位男生是武汉人，她开玩笑地说：“有空我去武汉玩玩，找你接待吧。”男生爽快地答应，随即撕下一张笔记本纸，简略地画了张示意图，递给她：“要是来武汉，这个是我家地址。”她抬起头，第一次与他四目相对，那种深邃而有力的目光好似从前哪里见过一般熟悉。猛然，她才记起她需要赶快完成一件事。
这一次，她不再犹豫，不再担心，迅速而有力地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你在干嘛？”电话另一头只发出瓶罐相碰的清脆声，久久才传出一句话：“我在干嘛跟你有何关系！”醉酒的懒汉声让她不禁感到十分吃惊：“你喝酒了？怎么了？”他似乎早已忘却了自己生活中还有如此柔和而温暖的寒暄声，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嘴角也不再硬了，半响，他把发生的所有事告诉了她，接着便抽泣了起来。
他和舞伴在学校的舞蹈大赛中获得冠军，准备去市区参加更大的联赛，自以为风光无限的他开始变得自高自大，言语间冲撞了评选组，不料被评选组以“莫须有”罪名撤销了比赛资格。舞伴被连累，拒绝再和他一起跳舞。
“他们说我自大，可我有资本。。。。。。”他仍旧向她喋喋不休地述说着自己的“辉煌史迹”。看着他如今的状态，她选择以自己的力量去安慰他，那两个决断的字眼也被她深深地压在心底。
至此之后，她常常收到他的电话，她多么希望他们的通电有丝毫对她关心备至的言语，可自始至终只有他的抱怨声。也许吧，我只是一个被倾述的对象，一个只有被需要的扯线娃娃。想着想着，她不禁落下泪来。
喧嚷的校园与往常一般热闹，可她的心灵却是如此地干瘪死寂，所有营养似乎无理由地被透析干净。
“哎，你不笑，我都认不出你了！”一阵风铃般的声音伴着自行车胎滑过的痕迹而逐渐消褪。她抬头一看，一个瘦高的男生敞开双手骑在自行车上，紧巴巴的衣服被风吹得鼓了起来。远远一看，活像一只大气球放置在自行车座上。她不禁“扑哧”笑出声来：“武汉男孩就是粗俗！”
她深吸一口气，像积蓄了全新的力量般，决定，要再去佛山一趟。
这一次的出发莫名地感到勇敢和决断，她只知道她喜欢自己清澈的笑容，这种干净的笑容是那么地从容和自信，这样美丽的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遇见了。不管是谁帮自己找回曾经的美丽，对于她而言，这种快乐是她所需要的。
如果这一趟行程她早点打算，是不是可以早点遇见美丽的自己？
人群开始骚动不安，她知道，她的目的地到了。她从容地拨通了他的电话，约他在附近的咖啡屋等。
眼前的咖啡屋以黑白色调为主题布置，虽颜色单调，却大有精致小巧之感。透过雅座上垂下的珠帘，隐约可感受里头温暖的情意，就着浪漫曲调，分外让人迷醉。她不禁沉醉于此，这种沉醉无关风月，却也有它温暖的意味。
他来了，带着一丝疑惑缓步而来。
她隐约可见他脸上的胡渣，无规律地分布在下巴，看起来像修饰了昔日的轻狂。可是她知道，沧桑也可能只是一种表象。
她随口问道：“你好点了吗？”
他抬头，突然放下了杯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他低声说道。
她愣了一会。
“你带给我的温暖是别人不能给的，我很想你一直在我身边，在我脆弱的时候给予我一丝光明。”
她的心一沉，淡淡说到：“爱过了，就好。”
他凝视着她，那瞳孔里深深地装着灰色的她，也许从一开始，她便注定在他眼里只能是灰色的影像。他的眼神显得十分干涩，尽管拼命地探向眼前，渴望找寻曾经的亮光，可他看到的只是她眼里黯淡的温柔。
她断然地挣开了他的手，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咖啡屋里还放着浪漫的圆舞曲，雅座上仍然流露着温暖的情意，就着她透出几分硬气的步子，整个世界显得并不那么和谐。也许，从一开始，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属于自己，也就无所谓和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