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难归

2020年12月8日，早上8点左右接到了个电话，大姑家的哥哥打来的，说三大爷去世了，是心梗。

一时脑子里闪现出来儿时的种种回忆，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三大爷是我小时候最怕的人，即便是他看着我笑，我依然会很害怕。不仅仅是我，长大后问了其他的堂兄堂妹他们也是一样。可能，他就是长了一张让人敬畏的面相吧。

等哥哥从北京回来，第二天我们一早开车一起回了老家。我真的特别不喜欢起早，在我的印象中，早起出门只有三个原因，出门赶火车，参加婚礼，参加葬礼。

车刚开到村口就看到了硕大的灵堂。我知道里面是一口棺材，而三大就在里面躺着。这是老家葬礼的普遍形式。灵堂是摆在三大爷家门口的，三大和三娘一直是在自己家里做饭店生意，每天都热热闹闹的。两个女儿离家也特别的近，平时都可以做帮衬。只有弟弟在外面工作。

一进门就看到了几年没见的亲戚，就算是同一个爷爷的姐姐，也有10年未曾见面。也只有亲人离世，大家才能真正的抽出时间回来。可是，这样的团聚终究是那个离开的人再也不能参与了。

三娘是信奉天主教的，两个姐姐也一样。他们的信仰里亲人离世是不可以披麻戴孝的，甚至是不可以哭的。可是，没有人能控制住失去至亲至爱的人的离开，这种离开，是真的不会再见。想想他的声音，笑容，模样，呼吸……你都不会再拥有，失去的一切，怎能让人平静。那一晚，他们哭的让人心碎。

家里这边的习俗是三天后入土为安，要回老家的祖坟。车程大约一个半小时。冬天，乡路格外的难开，小一点的车都是被雪刮到底盘，尤其是雪化了以后路面会有一层冰。这是我今年第二次回乡下老家。上次是夏天。而上上次，应该是5年前了。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后，我时常觉得一切都变了。家乡变了，生活变了，人也变了，一切都不再如从前。甚至有时候自己还会抱怨，为什么一些事情就不能等等再发生。或者，能让我更好了保存下来也挺好。可是这次回来，我发现我，错了。

下葬结束后，我和妈妈一起坐大哥的车往回返。途中去了四嫂家取她给妈妈的鱼和鸡。四嫂对我一直都很好，见面还是会像小时候一样抱抱我。站在四嫂家的院子就能望见二娘家的房子，两个月前二娘也去世了。这让妈妈很难过，毕竟在我和妹妹上学，爸爸外地工作的几年里都是二娘陪着她，那时候还有一只叫优优的狗狗。日日夜夜和妈妈作伴。四嫂和妈妈聊天，另外一个爸爸的发小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家里人也都做好了准备。我忽然意识到，60后的他们，面临的是种种离别。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他们到底是怎么接受的！

从四嫂家出来，又去了老姑家取大姐要的大米，推开院门，儿时的记忆瞬间填补了我空白的大脑。平房，挂着的一串串干辣椒，门外的几个水缸倒放着，上面放了四五盖帘的豆包，门口从里向外翻滚着浓浓的热气。这不就是小时候放学回家的样子嘛。进屋后看到老姑，大姐，弟妹都在炕上包豆包，没变的铁盆，面板和依然是小时候那种味道的红豆馅。

从老姑家出来，有种莫名的心酸感。原来不是生活变了，儿时的那种生活状态它依然存在，变的不是日子，而是我。从这个小乡村走出去，我看到了外面世界更多的精彩，接受了教育，见到了所谓更多的世面，然后，忘记了从前的生活状态，会在偶尔被大城市压榨的无法呼吸的时候，惺惺作态的说：我怀念过去，怀念儿时……

故土难归，当然，当亲人们一个个离世，你再也没有了可以让你归去的那个人。

故土难归，是的，当你被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所感染，便失去了可归来的那份淳朴。

故土难归，没错，你想回来了，发现，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人再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