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的叶子【9】

“结束吧。”

叶子已经尽兴，她决定给这场梦最后一击。一道黑影从树梢上射出，击中浩子的头部，没了头的身体分解成一片片草叶，整个梦境也随之开始崩塌，而叶子则在似乎永不会停止的坠落中醒来。

本该是这样的。

但那小怪物并没有出现，完完整整的浩子就坐在离叶子不远的地方，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怎么回事？”

叶子这才察觉到整个梦境都呈现出一种异样。树叶停止了哪怕是最细微的颤动，连天的草地也不再发出任何窸窸窣窣的声音。风确实停了，但这并不是梦境陷入一片死寂的原因。有什么东西掌管了这梦中的一切，它命令这些舞台上的布景停止扮演布景的游戏。树还是像树一样立在小山坡上，草也还是像草一样一直铺到了天边，可它们似乎是活了，拥有了律动着的气息。

坐在草地上的人起身向叶子走来，他步伐轻快，却又显得十分从容，像是算准了时间的赴约之人，自信能分秒不差出现在同伴面前。叶子清楚地记得那人就是浩子，但现在，她双眼所见却与脑中的记忆发生了冲突。那人的身形完全不像浩子，反倒和叶子非常相像，而他每踏出一步，就又与叶子相像了一分。本就是没多远的距离，那人不久便来到了叶子近前，此时再看，小山坡上面对面站着的分明就是一对孪生姐妹。不过，想要辨认这对“姐妹”也并不困难。站在叶子对面的人没有那条长至腰际的发辫，正相反，她的一头短发只有齐耳的长度。那短发是被悉心打理过的，绝不是她为了将自己与叶子区分开来，而刻意断去发辫后随便遗留在头皮上的东西。亚麻色的发丝打着旋儿从头顶垂下，在她脸颊两侧微微内扣，眉毛在刘海后面淡成了一条似有似无的线，其下是那双和叶子一模一样的眼睛，耳朵和脑后被蓬松的发团轻轻盖住，这蓬松感让她即便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也显得比对面的叶子活泼不少。

在别人的脖颈之上看到自己的脸，作为发生在梦中的事这并不值得惊讶，但是叶子发现，这梦中万物的律动竟与眼前之人的呼吸节奏相合。

“你好哇，叶子！”

对面那人本是满脸的狡黠，突然又笑得花一样灿烂，这着实吓了叶子一跳。她把眼睛睁得溜圆，向叶子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又自顾自犯起迷糊来。

“哎呀哎呀，这样打招呼让叶子觉得好别扭啊，其实这边也是叶子的说。唉，果然用这个样子来见你就会陷入这种混乱呢，上次本来可以不露面就直接做掉你的说。”

叶子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了，她又集中精神下达了几次命令，但那个期望中的黑影始终没有出现。

“啊，糟糕，被你听到了吗？叶子明明有特意装作是在进行内心独白的说，真是对不起呢。不过也没关系啦，叶子自信这次肯定不会失手的说。铁轨上的火车会拐弯，你房间里的床总不会自己翻身吧。哦，对了对了，话说你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的说吧？”

叶子循着对面抬起的手望去，不远处，在那棵树的上方，一个白色立方体漂浮在半空中。在叶子的视野之中，那个立方体似乎是被眼前的手指轻轻挑起似得。

“那大方糖……”

叶子刚刚开口，对面就大笑起来，被打断的话再也没能说出来。那短发的叶子抱着肚子缩成了一团，笑得极其夸张。

“哈哈哈哈，看你平时总是一脸官司，没想到也可爱得很呢！大方糖什么的，这名字还真是滑稽的说，哈哈哈哈，叶子要笑得坏掉了。”

短发的叶子乐够了，便起身抹掉笑出来的眼泪，她看到长发的叶子满是怒容，却想着那张脸上肯定也泛起过红晕。她又换回了那张狡黠的脸，冷冷说道：“这东西，就是‘冰墙’的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