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裙子》
《花裙子》
《花裙子》
《花裙子》
《花裙子》
我是一个女孩子。
一个长的很好看，很好看的女孩子。
我有着一双大眼睛，长腿，细腰。身材很好。我很漂亮，可是我不喜欢我的长相，也不喜欢我的性别。
从我生下来，我的父母就告诉我。
“你是女孩子啊，要保护自己。外面的世界太残忍了，不要穿得太暴露，不要和陌生男人说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
可是我很叛逆，我喜欢和父母对着干。我会有各式各样的花裙子，热裤，吊带裙。只是从来没有穿过，因为父母不让。那些衣服像傀儡娃娃一样被栓在衣柜里，没有灵魂的吊在衣架上。失去了它原本应有的光泽。
_
滴滴出事了。
我有些木讷地看着新闻，耳边是父母的说教。
“你看啊你看啊，都和你说不要老是穿裙子了。你看这次的空姐，那么短的裙子啊！你说是不是活该！”
我看着空姐的照片，又看看我衣柜的吊带裙。
怎么是活该呢？每个女孩子都有打扮自己的权力，精心装扮自己，去迎接外面本该美好的世界，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我没说，我只是木讷地看着电视，听着说教。
_
那是我第一次穿那么漂亮的裙子。温柔的鹅黄色，漂亮的不行。
我摸了摸镜子里的自己，那么好看，有着二十岁少女应该有的鲜活。
我穿上高跟鞋，趁父母不在，出了门。
多好，这样漂漂亮亮的出门。
天空有些阴沉，天上昏暗的云朵被分成几块极难晕染开的色块，斑驳的附在我头顶。众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有些害怕。他们的眼神像是指责。
“怎么穿这么少……”
“这不是欠操吗……”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不保守，唉。”
我抚平了我裙摆上的褶皱，有些难过。这是一条过膝的裙子，一点也不短。
我真想大喊一声，是你们思想有问题，不是我们女孩子地错。
可是谁让我是女孩子。
谁让呢。
_
三个月过去了，我没有再穿过裙子。我不想去面对众人鄙夷的目光，和低声的议论。
我觉得我失去了一个女孩应有的快乐。在空姐事件之后，网上的舆论爆发了，我的父母更加不允许我穿短裙子，精心打办了。
可是就算每个家长都这么教育，滴滴还是出事了。
这次的女孩没有穿裙子，是长裤。
我有些好奇，这次父母还会说什么？
“唉，这就是女孩子的命啊，谁让她长的好看……可惜了可惜了……”
我咬牙，不想再木讷下去了。
我用力的甩上房门，翻出衣柜里的衣服。那些被挂在衣柜深处，掉了色的衣服。
我穿着吊带裙，踩着高跟鞋。在梳妆镜前细细的描眉，画眼线，涂口红。我戴上耳环，走出了房门。
我是一个女孩子。
一个长的很好看，很好看的女孩子。
但首先，我是个女孩子。
“长的好看是我们的错吗？”我低着头，站在大厅，“难道我们长的好看，就应该被那些人侮辱，被那些人操吗？”
“我是女孩子，但首先，我是个人。”
_
我看着这次遇害女孩的照片，很难过。
她很漂亮，很年轻。是一个幼师。她是为了去她喜欢的人的生日会才惊心打扮的，那双鞋是她第一次穿。她已经足够警惕了，是这个世界太丑恶。
我卸载了滴滴，翻着女孩的微博。她很善良，很可爱，对这个世界抱着无数的憧憬和期待。
她说当女孩子真好。
我哭了。攥着裙角的手生疼。
“一点都不好，姐姐，下辈子别当女孩子了。”
天堂会对你很好，在那里你可以每天和你喜欢的男孩子在一起，可以穿很漂亮的花裙子，可是每天打扮的很好看。不会再有男人侵犯你了。
我吸了吸鼻子，将衣柜蒙尘的衣服翻出来，擦干净上面的尘埃。
当女孩子真讨厌。
长的好看也真讨厌。
我摸了摸手底下的裙子。第一次觉得这个社会是如此的黑暗。就因为是女孩子，所以被伤害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我看见滴滴顺风车下架的消息，却一点也不开心。就算滴滴没了，这个国家根深固蒂的偏见也依然存在，而且无处不在。
我是个女孩子，但首先，我是个人。
我有权利好好打扮自己，有权利让自己变得更漂亮。我对这个世界报以期待，也希望这个世界回馈给我一样的爱。
从来都是别人教我。我是女孩子，要保护自己，不要穿着暴露，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可是从来没有人教过男孩，你是男孩子，不要随便的去触碰女孩子的身体，要懂礼貌。
我真讨厌女孩子。
我不想再当女孩子了。
最起码，这辈子不会想。
_
“你可以教孩子防备陌生人，提高警惕，但是不能让她怕穿碎花裙子，不然要我们干什么用的？”
我们不断追溯与求索犯罪者的动机，探寻其中最幽微的喜怒哀乐，不是为了设身处地地同情、乃至于原谅他们，不是为了给罪行以开脱的理由，不是为了跪服于所谓人性的复杂，不是为了反思社会矛盾，更不是为了把自己也异化成怪物
我们只是在给自己、给仍然对这个世界抱有期望的人——寻找一个公正的交待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