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饭碗去串门
夕阳西下,我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虽然正值国庆假期,但由于是新建,路上行人并不多。
有中年男人站在家门口,远远地,向我招手,大声喊着我的小名。
我快走几步上前,原来是国华。
我停下脚步,国华老婆也从屋里走出来,夫妻两个热情地招呼我进他们的家。
夫妻两人忙不迭地倒茶拿水果,还挽留我吃晚饭,看得出来他们是诚心诚意,不是虚伪的客套。
三层带院子小楼,室内装潢一应俱全,跟普通城里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国华比我大三岁,我们两家做了三十年的邻居,直至五年前老房子拆迁,我哥哥搬到北街,国华家在西街自己建别墅。
我们兄妹五人,国华家姊妹四个,两家同一个村庄东墙靠西墙住着,关系一直很好。
国华的弟弟妹妹,相继去大城市打工安家,他陪伴父母,草房子变成大瓦房,但根基没有挪动。
我家也是,我大哥去另一条屯子盖房娶亲生子,我三哥我姐去了外城市打拼,我读书工作在本城,一有空闲直奔父母的家。
两家人,一日三餐经常端着饭碗走动,我妈经常把菜夹到他爸碗里,他妈也端着花生米菜粥给我妈。
炸肉圆、包水饺、蒸包子、贴面饼之类,你家送给我家,我家端给你家,常有之事。
有时,国华老婆端着饭碗,直接一屁股坐在我家门槛上,与我母亲和我嫂子,说说笑笑,一碗饭不多会就下肚了。
我从城里回来,左邻右舍常常端着饭碗来我家,说东道西,拉拉闲话,问一些城里的生活和人情世故,也会给我拿来一些好吃的东西。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邻居之间虽然不像亲戚因为血缘而紧密,但大凡有个急事要紧事,总能及时照应一把。
所以,我们的父母从青丝到白发,几十年下来,两家人尽管一路磕磕绊绊,小小的拌嘴与争执之后,大体上还是和睦相处。
天有不测风云,拆迁的前一年,意外发生。
傍晚时分,国华的母亲在屋后的菜地里吆喝鸡鸭归圈,不小心摔了一跤。
当时正值夏天,国华带着老婆和父亲去包租的果园摘梨,家里除了他母亲再无一人。
等到我母亲和嫂子发现国华母亲摔倒在地时,他母亲已经神志不清,说不出话来。
我母亲嫂子喊来人,国华母亲这才被紧急送往县城的医院。
可惜的是,回天乏术 ,国华母亲一命呜呼。
70岁不到的老人,就这么突然没了,国华兄妹自然悲痛欲绝。
办好老人的后事,国华对我母亲和嫂子冷淡了许多,也少到我家串门。
我母亲莫名其妙,后来听别人说起,国华认为我母亲与嫂子肯定听到了他母亲的呼救声,而故意迟出来,延误了他母亲的救治时间。
我母亲是个耿直又热心的人,即便是举手之劳的小事,能帮一把,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何况这种人命关于的大事?
国华母亲跌倒的时候,我母亲和嫂子正在厨屋内编织柴帘,呼啦呼啦,就是有人在我家屋后大声呼救,也未必听得到,何况相隔几百米的他家屋后?
我母亲性子是宁折不弯,既然国华没有当面责问,我妈如果主动去澄清,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妈当然不会这么做。
此事就这么作罢,两家人心中有疙瘩,相处起来自然不咸不淡。
我妈和我说起,忍不住叹息,几十年的邻居,却落到路人的境地,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老房子拆迁,两家人自此各奔东西,虽然还住在同一个村庄,却很少走动,也就是碰到面点点头而已。
今日来国华的新家,我还是头一次。
他夫妇二人指着满桌子的菜,再三留我吃饭。
国华再三说,我母亲是个好人,没想到我母亲最后走得那么突然,走得那样干脆。
接着他又说,说不定他过世的父母与我母亲又会聚在一起呢。
我看到,他的眼中,泪花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