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怀念》
《相见不如怀念》
三十年了！小军从来没有忘记，那段刻骨铭心的苦涩恋情！从来没有忘记，那个风情万种、却又倔犟骄横的初恋情人！虽谈不上什么“思念”，却也是常常“想起”……
“你在他乡还好吗？”。每每听到这首歌，小军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小芳……“不知道，你现在过的好不好？是不是也一样没烦恼？……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过得比我好……”
收到小宁的新年贺卡，小军等到夜深人静，才照着卡片上留的电话号码，发去一条短信：“小宁兄：贺卡收悉，谢谢！三十年了，你们好吗？她好吗？”。
“她”，就是小宁的亲妹妹、小军的初恋情人小芳。
短信发出去的次日中午，小军的手机铃声才响起！
翻盖一看，是小宁所在城市的手机号！
小军心里十分清楚，这是谁的来电！不知是喜是忧，他怀看一种矛盾的心情，在脑海里犹豫片刻：“接还是不接？该接不该接？不能接！都过去了，绝对不能接……”
心里这么想着，可手指却神使鬼差地，指向了绿色的“接听键”！
”再挂断就不礼貌了吧？”小军只好被动应答。
“喂，我是小芳……”。然后等待回应。
小军沉默，久久的沉默……
“军军，是你吗？我是小芳……”
一声“军军”，立即把小军，带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青涩年代……
那时的小军，二十出头，英俊少年，天之骄子，风华正茂……
那时的小芳，年方十八，怀春少女，情窦初开，梦幻”公主”……
一切都是注定！存在即是合理，发生即是必然！经历的都是唯一必须经历的一样！在小军拒绝了无数的追求者后，牵起了小芳的手……
很快，他们的恋情，就得到了双方家长的认可……
如胶似膝的执手热恋、幸福甜蜜的鱼水之欢……
激情过后，双方的性格缺陷就暴露无遗！
小军的急躁脾气、追求完美的理想主义……
小芳的倔犟骄横，自作聪明，随意交际……
争吵，无休止的争吵……
最终，双方身心俱疲，倍感忍无可忍！
于是，小芳提出分手，小军表示同意。
父母不舍，劝和不劝分。
“叔叔阿姨：不要劝我，分手是小芳提出来的……”
小芳爸：“不错，是小芳提出分手的，可你想过没有？她为什要提出分手？你把你俩的合影，还有你写给小芳的信件都烧了！这是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小芳平日，就是靠看这些信件和照片过日子的吗？她提分手是不是正中你下怀？……”
小芳妈：“军军：培养一段感情是你们上辈子的缘分，如果你认为小芳还能做你的妻子，就不要闹了！看看你们俩的疲惫和憔悴！我们做父母的心疼啊！她有什么不对的，都是我们的错。你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听罢，小军面红耳赤，一时无言以对：”自已是不是有点过分？”
本想“服软”，缓和一下气氛，可一想起小芳那泛滥的交际，不容分说的倔犟脾气……小军顿觉没了底气。他心一横！脱口而出：
“叔叔阿姨，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小芳：对不起，感情上的事不能勉强，我走了……”
得知双方分手的实情后，小军父亲来信。开头便怒斥：“小军蠢儿！……”
平常来信，父亲都是称呼“军儿”，这是父亲唯一的一次责骂！可见，小军的确是惹怒了，平日无比慈祥温和的父亲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此后数十年，小军就这样背负起，一种莫明的“负罪感”，慢步前行……
“军军，是你吗？怎么不说话呀？我是小芳啊！”
耳旁的质问声，猛的一下，又把小军从回忆中唤醒。
“啊，是，是……我是军军，我知道你是小芳”。小军小声应答。
“你知道？你知道是我啊？”小芳进一步求证。
“是的，我当然知道，贺卡上的字，明显是你的笔迹，只是不敢突兀，才发短信给小宁，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小军程式化地问道。
“你还记得我的笔迹？谢谢！我不好，很不好，离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都这把年纪了，还离什么离啊”。小军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离好几年了！唉！受不了啦，他太花了，二十多年，外遇不断！好几次，小三都闹上门了，气得我割过腕、吃过安眠药……命硬！没死成！现在想通了，不争了！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不要也摆！是我主动要求离婚的！鸣、鸣、鸣……”。小芳在电话那头，早已泣不成声……
“噢，啊，这个……”。小军无从说起，语无伦次……
“叔叔阿姨他们好吗？”。小军追问道。
“我爷爷、父母，哥哥，都先后走了……哇……”。小芳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嚎啕大哭……
“啊！”。小军无比震惊！这些年过去，世事无常啊！
“小芳不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小军总算找到一句得当的安慰话。
“婚也离了，亲人都走了，你可怎么办呀？你能照顾好自已吗？”。小军关心地问道。
“哼，你以为我还是三十年前，那个高傲的’公主‘啊？这些年过来，什么都学会了，买菜烧菜，洗衣拖地……样样都会，没指望啊，给逼出来了……”。小芳苦笑自嘲道。
“唉，说说你吧，这些年你过的好吗？”。情绪稍微平静一点，小芳试探似的问。
“哦，我呀，挺好的。家庭和睦美满，儿子都上高中了……”。小军不敢多说，怕刺激到小芳，谨慎回答。
“那恭喜你啊！难怪这么多年，你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一点音迅都没有！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你！你呆过的单位，我都写过信，打过电话，托过朋友打探、寻访……找了你十几年……这次寄贺卡到你老家，如果还联系不上你，我也就死心了！没想到老天开眼……”。
小芳停歇了片刻，接着说到：
“你知道吗？一个人独自生活，最大的特点就是长睡不起！你昨晚发信息时，我睡着了。直到今天中午醒来，才看到新消息提示。打开手机一看，落款’小军‘！把我激动得呀，差点没晕过去！我马上起床洗漱，约闺蜜出来商量……”
小芳越说越激动，忘乎所以，一时还打不住。
“我问闺蜜、问朋友：到达你所在的城市走哪条路线？坐飞机到哪个机场最近？现在可有火车班次……唉，巴不得立刻就见到你！军军，我好想你！我们见个面吧？”。
小芳直言相告，请求见面。
小军可为难了：“自已是有家室的人，且妻子年轻漂亮，婚姻美满、家庭幸福……道德、法律、责任都不允许自已私会初恋情人……”
“不好吧？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等以后的机会吧，方便的时候，我去看你……”。小军推诿道。
“就见过面，叙叙旧罢了，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还要什么思想准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破坏你的婚姻家庭的”。小芳强烈要求见面。
“请原谅，现在真的不行，以后等机会，好吗？”。小军坚持暂不见面，心想：这事还没跟老婆商量呢！
小军在公司说一不二，在家里甘居老二……
“现在不见，以后就见不到了！我告诉你啊：我现在身体很不好，肝腹水，肝硬化……怕是时日不多了！”。小芳倔犟如初。
“啊，那你得定期检查，好好治疗！加强锻炼，多多保重身体啊！”。小军又吃一惊！当年那个“侍儿扶起娇无力”，弱不禁风如黛玉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你小孩呢？男孩女孩？”。小军叉开话题。
“是儿子，在你们省城上大学”。看到小军如此“绝情”地拒绝见面，小芳漫不经心地回答。
“这样啊，那好嘛！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啊！你今后若是来看儿子，打个电话，我去省城看你，这样行不？”。小军总算找到理由，松了一口气。
“好吧，也只有这样了，拜拜”。小芳心里，明显有点失望和失落。
“好的，拜拜，你多保重身体啊，……”
挂了电话，已近中午两点。小军这才想起：中饭还没吃呢，腹部发出一阵阵“咕嘟咕嘟”的叫声……
三个月后的”五·一“劳动节，小军接到来省城看望儿子的小芳的电话，再一次请求见面……
这次，小军没拒绝：一是没理由，二是见个面，叙叙旧也没啥；更何况，自己不也数十年念念不忘吗？。
晚上，小军下班后，早早就回家与妻子商量，去省城看小芳的事。
“小芳到省城来了，想约我去见一面，你看……？”。小军小心翼翼地问道。
“行啊，正常！理解”。小军喜出望外！没想到妻子如此大度！如此通情达理！
“那明天我就开车去了啊？”。小军进一步确认。
”没问题，顺便问一句：方便带我同去吗？我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天姿国色，让我家“大官人”几十年念念不忘的……”。妻子半认真半调侃地追问。
小军没有拒绝的理由：很明显，不同意，就说明有鬼……
他装着很高兴的样子：“好啊好啊，你愿意去，最好了……”
次日，小军带着妻子，驱车前往省城，拜会三十年前的初恋情人，上演一出“带着妻子去看初恋情人”的千古绝唱……
见了面，由于妻子在场。小芳的情绪没有电话上那么激动，甚至有点低落……
倒是小军妻子，落落大方，礼貌周全……给小芳送上礼物、给小芳儿子送上红包，设宴招待小芳母子……
“小芳姐：感谢你当年对军军的照顾，也请你原谅他年轻时的无知轻狂……”。
小军妻子的场面掌控，有礼有度。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小军心里一直担心的尴尬局面……
刚吃完饭，反是小芳自己有只坐不住了：“我和儿子还要去学校办点事，你们回家去吧，谢谢你们的热情款待！也祝福你们幸福白头……”
小军妻回答道：“那就不耽误你们办事了，我们先回去，小芳姐，以后有机会再来啊，到我家去玩……”。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这样匆匆会面，匆匆结束，驱车返程。
刚到家，小军又接到小芳的致谢电：”你们平安到家了吗？再次表示感谢啊！”
这次见面，大方自信的妻子，至少给小芳传递了两个信息：一是表明：小军是有老婆的男人，二是表白：小军的老婆也不比你差吧！
小芳回到老家，再次给小军发来一条微信：”你什么意思啊？约你见个面，居然还把老婆带来！你想多了吧？难道你以为我会对你有什么想法不成？今后不联系了，老死不相往来！气死我了……”
小军一头雾水，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彻底整懵了！心想：”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小芳的气急败坏犹如当年！骄横跋扈胜似初恋……”
此后，小芳主动删除了小军的QQ好友，微信好友，再也没联系过小军……
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那删除记忆后，残留下来的一个个快乐场景；再想想见面后的不欢而散，小军心中的那点美好，被破坏殆尽，灰飞烟灭！几十年的负疚感，荡然无存，如释重负……
小军拿出手机，点开“通信录”，从容不迫地，把“小芳”删除……接着，他不由自主地摇头苦笑，发自内心地由衷感叹：
“也好，也好！虽然曾经相爱，毕竞已经走散；既然已被伤害，何必再去留恋；不是与谁都有缘，不是谁的手都可以牵；怎么可以守着曾经，去度过今天明天……不要爱心泛滥，不要泪水涟涟！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缘分天注定！珍惜眼前，与过去说再见！”
收起手机，小军仍在自言自语：
”相见不如怀念，相见不如怀念……”
李国平
2018.3.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