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一节·雪行千里~刘龑》

    这连绵的秋雨仍在继续，如万条银丝从天空飘落下来，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像美丽的珠帘。乔阳坐在窗前，倚靠在墙边，点了支烟，深深地用力吸了一口，又长长的吐了出去，仿佛吞吐的一瞬间，他卸下了心里积聚的所有压抑，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许多。他并不怎么抽烟，只有心情烦躁的时候，才会偶尔抽一支来宣泄。此时，显然他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窗外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寒冷的空气已渐渐逼近，一层层的从窗外渗透进来。深秋已过，漫长的冬季又要来临了。六年前的冬天，乔阳告别了奶奶、父母，第一次走出家门，去见识这外面的世界。他总觉得自己是只家养的鸽子，只有飞出去才能蜕变成矫健的雄鹰。

    北国的十二月，总是用它独特的方式来告诉你，什么才叫冬天。而这独特方式最好的体现，莫过于降下一场鹅毛大雪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天地一时间银装素裹，再加上呼啸的北风，犹如割在心尖上的刀口，只叫人觉得满脸生疼，这别样的景致，是真正雪的国度。

    乔阳在屋子里收拾行李，准备着晚上启程前往一千多公里外的金城。一旁的母亲一边叮嘱，一边帮着他收拾。坐在炉子前的乔建生也不言语，只是盯着往炉子里加炭火，让这不大的屋子里暖的闷热，这是儿子头一次出门远行，他似乎要比乔阳焦虑的多。乔阳自然明白父亲的心思，他穿着下午去商场里新买的西装站在乔建生的面前问道：“老爸，怎么样，帅不帅？”“帅，像个新姑爷。”“老爸，夸人能不能走走心？这也太敷衍了吧。”乔建生苦笑道：“可不得走走心么，花了大几百买的吧？心疼不？”这话是说到乔阳心里了，对于刚大学毕业的他来说，没有任何收入，为了初入职场有身像样的行头，才舍得花500块置办了这一身。乔阳知道自从奶奶卧病在床，父亲就辞去了工作全职在家照顾，家里的收入只来自于母亲一个人。500块要在平日里，是全家四分之一的收入，他是断断不会去这么奢侈消费的。一旁的母亲转身说道：“别听你爸的，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得注意自己的形象，精精神神的，别人才会高看一眼。”乔建生也不好再言语什么，出门奔着厨房张罗晚饭去了。乔阳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准备好步入这个社会，但自从他毕业的那天起，这个社会早已把他算作一员了。

    吃过晚饭，母亲在家照顾奶奶，乔建生送儿子到火车站。一路的叮嘱自然是少不了的，大大小小的袋子也是玲琅满目，里面装满了水果、泡面和零食。乔建生把乔阳送到车上，车厢里人不是很多但也没有几张空铺，拿出车票细看是张下铺，又总觉得虽然方便，但也不安全。于是对乔阳又是一番再三叮嘱，晚上睡觉别睡太沉，明天一早也就到站了。对铺的人听着看着，笑着打趣道：“又不是大姑娘出门儿，这么仔细着，你爸是真疼你啊。”乔阳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感觉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小伙子被人笑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行了行了，别车快开了，赶紧回吧。”乔建生见一切都已安排妥帖了，也才放心的下了车。列车开了，乔阳坐在过道的小座椅上，看着窗外冲他挥手的父亲，两鬓已略显斑白，额头的皱纹也多了几道。近几年一直没早没晚的照顾生病的奶奶，明显父亲的精神也不如从前那么充沛了。

    随着列车的远去，父亲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只留下站台上一串孤独的脚印。看着父亲略显蹒跚远去的身影，乔阳觉得他刚才说的话可能有些重了，心里一阵酸楚，眼睛里泛出了点点泪花。

    列车大约行进了一个小时，乔阳用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我爸回去了么？”“回来了，你爸哭了……怎么了？”

“没事儿，不舍得我走吧？雪下的这么大，你们出门注意安全。”“知道了，放心吧，到了站来电话。”乔阳挂断了电话，心里亦有不舍，但他知道，“悲守穷庐”是没有大出息的，走出去，也许才会有未来。他想着父亲送站的一幕，此刻才懂得，为什么朱自清先生会写下《背影》一文了。“知子莫如父，可要知父，却是一篇不那么容易读懂的课文。”乔阳拿出手机，给父亲发了条消息，“爸，我长大了，一切放心。雪天路滑，照顾好家，春节见，我爱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