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第三十一章—传功

     来者一身白衣，身高甚伟，手箍钢圈，便是苏老阴。众人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孙不颠道：“那贼秃驴呢？”苏老阴回道：“让他跑啦，万万没曾想到，这厮还有帮手，一红衣女子趁我不备，将那贼人救走！不过他中了我的天阙针，武功尽失，今后也是一个废人。”孙不颠也没曾料到这须弥陀还有帮手，回道：“也好！倒也不能给他个痛快，教他生不如死，也好日后让三石亲手手刃此贼。”苏老阴‘嗯’了一声，便未多作言语，回想林中那救了须弥陀的女子其身法诡异，犹如鬼魅，论轻功不在自己之下，却不知究竟是何方高人？正思索之际，从屋内传出几声轻咳，竟是苏三石醒了过来，苏老阴听她中气十足，便知已无大碍，问道：“三石现在可好了些？”孙不颠道：“无妨，休息几日便可痊愈。”苏老阴点点头，这才露出一丝苦笑，而后又道：“我这作爹爹的，当该死不足惜。老道，废话少说，咱们这便收拾收拾！快快离开此地。”孙不颠不解，问道：“这般着急作甚？虽说三石大侄已无大碍，可仍需调息几日，方可痊愈。你又何必急于一时？”方倩莹在一旁也劝道：“苏前辈这般着急离开，难道是晚辈招待有所不周么？”苏老阴摇了摇头，说道：“说得哪里话？几位相救小女之恩，我苏老阴不胜感激,又怎会在意这区区小事，只是...”卢苍义疑道：“只是什么？”苏老阴续道：“只是那须弥陀只是冰山一角，我与这孙老道本是戴罪之身，如若再在方府待下去，倘若让朝廷察觉，只怕会连累卢兄弟和方小姐二位，纵然方老爷是朝廷命官，只怕也会难逃干系。”

     孙不颠听罢，听他所言极是，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恍然大悟道：“唉！我如何便没想到此节？还是老阴你处事周全。况且我偷听那须弥陀所言，他残杀刘光启全家，竟是听一位‘上主’号令，却不知这‘上主’是何来头？竟能将此须弥陀此人收入麾下，想必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苏老阴续道：“是天王老子也好，皇帝老儿也罢，我再也管他不着。只是今日全凭几位才能救得三石，倘若是再连累诸位家人，老阴岂不是天大的罪人。”卢苍义一听才知，其中竟牵扯甚多，自己倒也不怕，若是连累方家一家老小，可如何是好？不免担心起来。方倩莹道：“既然如此，小女也不便勉强二位！只是此刻天色已晚，两位前辈还是暂住一晚，明日赶路也不迟。”孙不颠看了一眼苏老阴，示意由他来定。苏老阴进退两难，到一想到三石，便软下心来，点了点头，抱拳说道：“那便有劳方姑娘，苏某便暂歇一晚，明日一早我们便即刻离去。”说罢又是深深一揖。方倩莹本是大家闺秀，今日才结识江湖中人，回敬道：“苏前辈切莫如此，倒也折煞小女子啦！二位光临方府，荣幸之至！况且二位行事光明磊落，其中定有冤屈，小女子自是信的过二位。”孙不颠闻言，哈哈大笑道：“小女娃娃这般懂事，老道爷甚是喜欢。以后若是有人胆敢欺负于你，定教老道爷替你出气。女娃娃你过来，老道这里有一样东西，你且收好了。”

     只见孙不颠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那玉简造型极为精致，在月光之下，耀耀生辉，仔细瞧去玉白当中竟隐约藏有一块胎儿之型的内玉，瞧来极为贵重。方倩莹但觉受之有愧，不敢去接，待欲推脱。一旁的苏老阴却道：“方姑娘，你且收下便是，这是老道门中之物，见此玉，如见三破宫掌门。你日后若是行走江湖，若是遇到三破宫中的门人，出示此物，定会全力相助与你。”孙不颠抬手捋了几下胡须，续道：“不错，话说老道我本就是掌门，却到处揣着这破玩意儿，岂不寒碜？小娃娃，你收好便是。若再推脱，倒也寒了老道的心。”说到后半段，孙不颠还故作伤心之状，只惹的一旁的镜儿干呕连连。众人见状，纷纷大笑。随后方倩莹喊来仆人，将众人一一带回房间歇息。

     卯时将刻，屋内的卢凌乍梦还醒，但觉腹中饥肠辘辘，口渴连连，蒙蒙之中，强压睡意，便欲起床寻些吃的。恍惚间，忽见一道黑影从窗户之中跃进屋内，直冲自己而来，卢凌吃了一惊，刚欲喊人，便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巴，只见那道黑影说道：“嘘！是你道长爷爷。”随后扭头去瞧卢凌身后的苏三石，只见她鼾声四起，却如死猪一般，这才放下心来。卢凌这一听竟是那孙不颠，只是这般无端惊扰自己，难道又是犯了疯癫之症？心中不免微微不满，赌气道：“道长爷爷，你这般神神秘秘作甚？可是火烧着屁股啦？”孙不颠一听卢凌所言，见他没大没小，顺手敲了一下卢凌的脑门，卢凌吃痛，只是还未出声，便被孙不颠点了哑穴，提在肩上，转身又从窗中跃了出去。

     卢凌不知这老道为何这般神神秘秘挟持自己，只是苦于身子动弹不得，口中又无法言语，只得乖乖就擒。孙不颠扛着卢凌一路出了方府，一路出了邢州城门，行至到滏阳河岸一片空地之上才停了下来，孙不颠将卢凌放在地上，解开他身上的穴道。卢凌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揉了揉肩膀，问道：“道长爷爷，你这大半夜的将凌儿扔到这荒郊野外作甚？”孙不颠听他生闷气，却是一笑：“你倒是猜上一猜？”卢凌挠了挠头，回道：“难不成是来教我那‘八仙荡’的功夫么？”孙不颠听他竟还在惦记着，哈哈大笑道：“教你功夫不假！只不过你道爷却是另有所授。”谁知卢凌却道：“那我便不学啦。”孙不颠听罢，哭笑不得，这孩童天性，倒也教人捉摸不透。随后面色一转，正色道：“凌儿，你可知你现在已经命不久矣。”卢凌听他此话不像玩笑之语，担心道：“道长爷爷，你..你这是何意？凌儿不是好好的么，怎得会命不久矣？”孙不颠回道：“你可知你体内有一股真气，这股真气虽说浑厚无比，连绵无绝，只是太过霸道，你尚且年幼，功力尚浅，定然无法驾驭，日后若是使用不当，轻则经脉俱断，武功尽废，重责小命不保矣。只是虽说老道行走江湖多年，却也不知你到底修炼了何种功夫，但是出了岔子确实不假，因此今日老道我便打算传你紫阳神功心法，望你潜心修炼，以助你日后能够驯服这股真气，为自己所用。”

     卢凌听罢，心知自己定是当年稀里糊涂学了那《天人解》一书才至如此，只是此事涉及性命之忧，爹爹说过万万不可与他人透露丝毫，卢凌这才强忍不说。不过随着糟蹋道爷确实万分感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呆呆的站立一边，不敢言语。孙不颠见卢凌一言未发，似在自责，劝慰道：“凌儿！你秉性纯真，又是一副侠义心肠，你道长爷爷，怎得忍心见你这般受苦。你虽不能拜我门下，可老道便是违了这师门之令，心里也是欢喜。”卢凌闻言，忽得双膝跪地，‘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口中说道：“孙爷爷之恩，凌儿永世不忘。”孙不颠见状急忙弯腰将他扶起，说道：“你父子二人倒是一般模样！快快起来！”卢凌擦拭眼泪，忽然说道：“道长爷爷，你是不是要走啦？才这般着急相救与凌儿。”孙不颠愣了一下，随后神色黯然，回道：“不错！天亮之后老道便要走啦。”卢凌自是不舍，又问道：“老道爷，那何时才能回来？”话音刚落，只见一片朝阳从滏阳河口露出一丝霞光，顷刻间便洒在河面，晨雾散尽，露出邢州城外巍峨延绵的高墙。孙不颠远远望去竟出了神，卢凌又问了几遍，孙不颠却是不答，随后忽得说道：“凌儿，你可要听好啦！切莫分神。”而后口中喃喃道：“仙人道士非有神，集精累气以成真。黄童妙音难可现，玉书绛简半生文。紫阳真决出五行，负甲持符开七门。三破合一备灵关，前仰后卑高下陈。”卢凌闻言，急忙凝神记下，孙不颠又继续道：“七门者：一曰天门在泥丸，二曰地门在尾闾，三曰中门在夹脊，四曰前门在明堂，五曰后门在玉枕，六曰楼门在重楼，七曰房门在绛宫。阳气火兵进守灵关，后前仰明堂，后卑尾闾，高向泥丸，下入阴跷，周天环匝，河关通畅，窍穴相连，周流不息。三关者...”待孙不颠说完，已是日出江面，只是此地荒凉偏僻，并无乡野村夫前来打扰。

     孙不颠瞧着卢凌双目紧闭，口中仍旧在默念刚才的口诀。听来，竟无一字有差。片刻之后，卢凌这才睁开眼，问道：“道长爷爷，这边是修练紫阳心法的口诀么？”孙不颠笑道：“不错！凌儿你可记下了？”卢凌回道：“这般长，凌儿虽说全已记下，倒也废了不少功夫。”孙不颠听他所言，不免吃惊无比，小小年纪，记忆力便这般惊人，喜道：“不错！老道将毕生所悟也一并添了进去，你天资聪颖，日后若是能练到紫阳神功第九重，也不负你道爷这一番苦心。”卢凌道：“道长爷爷，这神功竟还有第九重？适才我背诵那口诀，便觉丹田翻涌，竟有另一股真气隐隐而生。”孙不颠道：“哦？小娃哇果然厉害的紧，这么快便有紫阳真气而生，老道却也没看走眼。不错！紫阳神功原本便有九重，只是老道天资愚钝，在你相助之下才练到第八重，这第九重更是难如登天，只怕今生难达矣。”言罢哈哈大笑几声，孙不颠生性洒脱，丝毫不在意，这几声卢凌听来可谓荡气回肠，豪气冲天。而后孙不颠一拍卢凌脑勺，道了声：“时候不早了，只怕苏老阴等得急了，我们这便回去吧！”

     待二人赶回方府，卢苍义等人早已在院中等候，此刻正在与一旁的苏老阴父女二人谈话。苏三石此时竟换了一身方倩莹的衣服，瞧来她二人早已熟络，只是她身材修长，穿起来略显局促，索性挽起了衣袖，大大咧咧，苏老阴对这独女极为宠爱，定不会说三道四。苏三石见孙不颠归来，远远喊道：“孙伯伯？你去了哪里？到处寻你不到。”孙不颠回道：“老道只是带这小娃娃吃喝玩乐一番，也好游览一下这邢州之景，这才耽误了些时辰。三石大侄，这般生龙活虎，你的伤势可是好了？”苏三石道：“早已无甚大碍，时候不早啦！只怕你的徒子徒孙们在宫中想你想的紧。”见卢凌也走了过来，又道：“好凌儿，你怎得跟孙伯伯天天黏在一块？也不怕他拉你作道士。”众人听苏三石如此道来，皆忍俊不禁。饶是苏老阴这等苦大仇深，也在一旁笑出声来，只怕此刻他心情大好。方倩莹见众人已齐，说道：“苏前辈你这一去天山，路途遥远，我已备好马匹，望你与三石姐姐多多保重！”苏老阴拱手道：“多谢！”孙不颠听罢，吃了一惊，寻问道：“苏老阴，你..你要回天山？”苏老阴回道：“不错！这是我临时起意，中原只怕已无我容身之所，此时三石业已寻到，不如回天山老家，来的快活。”孙不颠点了点头，但觉有理，答道：“也好！等老道将三破宫掌门之位传给青禹，定去天山寻你一块快活。”苏三石听罢，在一旁说道：“青禹大哥这般争气，唉！倒让我这愚笨之人无地自容！”孙不颠笑道：“那他还不时只听你一人吩咐，平日里他连我这个师父都不放在眼里。这样吧，你让苏老阴自己回去，三石你跟我去三破宫可好？倒也替老道好好教训那青禹。”苏三石闻言，涨红了脸，这孙不颠为老不尊，再跟他说下去只怕又要出什么乱子。

     苏老阴见时候不早，不愿再多做耽搁，转身对卢苍义方倩莹二人说道：“我三人这便告辞！他日若是再次相见，再与二位把酒言欢。苍义你且过来，我这里有一物相赠。”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事物，却似龟甲，通体幽香，闻来沁人心脾。卢苍义接过，仔细打量，众人不知是何物，又听苏老阴言道：“我知你精通医术，这块玄武药甲，便赠与你罢。望你日后成为一代名医，造福天下这黎民百姓。”卢苍义这才反应过来，大吃一惊，险些将此物从手中跌落。传闻这玄武药甲只要刮上一点，便可治百病，解百毒。虽说略显夸张，不过其功效定然不凡，绝非凡物。卢苍义回道：“多谢苏前辈，苍义定不服前辈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苏老阴微微点头，回想这不过一日功夫，便遇故人，救三石，大战须弥陀，虽说惊心动魄，倒也有惊无险，此刻终于能安下心来，带着三石回到天山祭拜小云。待众人寒暄完毕，苏老阴对孙不颠苏三石二人说道：“时候不早，我们这便走罢！”二人得令，随后跨上方家仆人牵来的马匹，对卢苍义方倩莹等人道了声“告辞！”便扬起马鞭，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