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小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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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满园
01
“1，2，3，茄子。”
“汪，汪。”
“哈哈哈......"
这是发生在今年国庆回老家，在我哥家院子拍全家福照片时的一段小插曲。
回想起来仍忍俊不禁。
抢占拍照风头的是一只小黑狗。
那天，刚踏入我哥家院子，便听见一阵厉声狗吠，似有雷霆之威。吓得我的小心脏，直颤抖。
循声望去，一只矮矮胖胖的黑毛狗，站在我哥家隔壁亲戚大门口，瞪着一双怒气冲天的眼睛，呲着一口白花花的牙，小圆脸四周毛发炸裂。无论长相还是暴脾气，活脱脱一个小李逵。
只见它绷直胖身子，一边狂晃脑袋仰天怒吼，一边左右突击，奋力向前，那架势，简直像以猛虎下山之势呼啸而来。
幸亏被铁链子拴着。
还挺会虚张声势，我在心里哼了一声。小心脏稍稍平复，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又见小黑狗。
最近和小黑狗挺有缘。这两个月，我家小区有一只小黑狗，每每在我下楼跳舞时如期出现。好像有第六感似的。
莫非是它穿越过来？或者这是平行空间的另一个它？
不过，单从外表看，它们迥然不同。
那只小黑狗，身材瘦长挺拔，带着骨感，毛发细软，紧贴着小身板，如绸缎般光亮，脖子细长，小长脸，一介书生气。
且，未曾听见它叫唤过。即便初次见我时，也是挺直身姿走过来，优雅如小鹿。然后，安安静静地听音乐，欣赏舞蹈，一点也不认生。
故而，它虽未栓狗绳，我却一点也不害怕。
眼前这只，怎么这么凶巴巴呢？它越叫，我却愈发觉得有趣起来。
“别叫啦，小声点。”我哥在一旁发话了，走过去，用脚轻轻踢踢它的肥肚子。
小黑狗立马换了一张面孔。哼哼唧唧，尾巴摇个不停，嘴巴鼻子一齐上，一会嗅嗅我哥的脚，一会作势跳起来，想贴在他腿上。
嘿，小李逵，摇身变为小淘气了。
“小心点啊。”看着小狗的小白牙，我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我哥说，“它从小就在这，很熟了。”
“小时候还挺可爱的，一身小卷毛，也不乱叫，长大了，怎么越来越难看了。”他嘴里虽这样说着，却和小狗热乎得很。
想想以前，我哥和我一样也害怕狗啊猫啊，远远地见了一切小动物，便绕道而行。现在能和小黑狗这么亲密接触，想必，一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我，不也如此吗。
02
和书生小黑狗的近距离相识是在今年8月，一个月光光星闪闪的夏夜。
那时学新疆舞正热乎，在家练习总觉得束手束脚，又担心扰民，于是想在小区找一个开阔的空间，大展身手。
便想到三棵桂花树下的空地。
那一片区域，位于中庭的一角，又有香樟树和灌木丛遮掩，比较隐蔽。
为了避免引发围观，我选择晚上21点之后溜达过去。
第一天到桂花树底下时，打开手机，调至最低音，鬼鬼祟祟，准备开练。
昏黄的灯光，将桂花树的影子，切割得像旧电影的胶片。
我在胶片上欢快舞动，顶着光，踩着影，莫名地感到兴奋，仿佛回到学生时代，无拘无束。
一曲还未跳完，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右后方的小道上晃悠悠走出来。
出于对小动物的天然恐惧，我立即变身一台高速扫描仪，在黑暗中准确分辨出，是一只小黑狗。
扬起的胳膊，抬起的腿，立马僵住，像被点了穴。脑袋里却飞转，如秋风中落叶纷飞。
刚才来的路上，遇到一位小区保安，肩头扛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大网兜，那是捕捉野猫野狗的工具。
最近隐约听说，邻居反映小区有野狗出没，要求物业管管。
难道，它就是那只传说中的野狗？保安肩头的网兜是为它准备的？
这黑灯瞎火的大晚上出来，是想要干什么呢？是躲藏，还是觅食？
之前白天也偶尔见过这只小黑狗，倒并不觉得可怕。
它身子细长，虽然瘦，并不弱小，显得比较精干。
可能与毛发有关，一身黑色的贴身短毛，毛色乌黑发亮，像高级绸缎。
也可能与精神气有关，两只耳朵神气地支楞着，乌黑的眼珠子犹如亮晶晶的宝石。
像个彬彬有礼的小绅士，透着一股儒雅之风。
03
虽然恐惧消退了不少，我仍僵立着，静观其变，避免引发对方的敌意。
小黑狗貌似不怕我，但也未怒吼示威。
只见它摇摇尾巴，慢悠悠朝我这边走来。是的，完全没有东张西望，看上去，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我。
舞曲若有似无地在暗夜里浮动，一人，一狗，就这样对视着。
小狗悠闲的步伐似乎与欢快的舞曲有某种默契，第六感觉告诉我，它并无恶意。
甚至，还能感受到它的好奇和热情。
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手和脚不由得又和着音乐舞动起来。也许，潜意识中，我也想借此忽视恐惧以化解紧张吧。不是有转移注意力，掩耳盗铃一说吗。
眼角余光却仍扫视着。小黑狗，在左边那棵桂花树底下停下，距离我大约10米远，尾巴悠悠地摇，默默注视着我。
不禁又松了一口气。干脆就把它当作第一位观众罢。
我彻底恢复了初始状态，全身心投入到快乐的舞曲中。
小黑狗在树底下溜达起来，过了一会，好像失去耐心，便开始围着我绕大圈。
从桂花树底下，绕到香樟树林，又绕回原地。始终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又不离不弃。
不知绕到第几圈，它身边又多了一只狗。
我暗自吃惊，没有看到主人，想来是它的朋友，也是只可怜的流浪狗吧。
这只狗看上去像个温顺的小姑娘。毛发为乳白和土黄色相间，不长不短，毛茸茸的，煞是可爱。
它紧紧跟在小黑狗后面，同样默不出声。但是，在桂花树底下时，它似乎很惬意，就趴坐下来，望着我，或许是听着音乐。
一会，又变换姿势，将头趴在前爪，来一个闪亮的美人卧。
小黑狗却从未见趴下来，不是站着，就是走动。似乎，永不疲惫。
看来，小黑狗果然是个时刻注意保持形象的绅士。而，它的朋友，且称为小花吧，颇有娇滴滴的公主范，柔弱无力，不胜娇羞。
那晚，我离开时已经22点，两只小狗还在那片区域徘徊。
路上，突然想起那个硕大的网兜，不由心头一沉。只能默默祈祷，小狗狗一路平安。
04
随后连续一周，21点过后，我便出现在桂花树底下。音乐开启十来分钟后，那两条流浪狗，也如期出现在我的视野。
有时，小黑狗先到，小花则晚了十几分钟，像约会中总喜欢姗姗来迟的女孩。
有时它们一前一后踏着整齐的步伐，带着一股威严，神气活现地出现，宛如评审组专家评委莅临剧场。
我那个开心啊，简直要用蓬荜生辉来奉承它们了。毕竟，偌大的剧场，只有我一位演员呀。
虽然内心波涛汹涌，但还是保持着一份理智，或者说是警惕。想必，狗狗们也如是。
它俩隔着一个舞台的距离，大方入座第一排贵宾席，它们的专属席位。
我一面假装旁若无人地翩翩起舞，一面暗暗观察。
它们通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差交头接耳讨论一番。
小花毕竟温柔浪漫些，它喜欢趴在地板上享受音乐，肉肉的身子团起来，眼睛半眯，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咪。
小黑则时刻保持绅士做派，身着笔挺的黑色晚礼服，长脖子上系着个黑色蝴蝶结，昂首直立，故作深沉。
不过看了几分钟，它们便跑到中庭一侧溜达一圈，再回来继续欣赏。
好像知道我不愿被其他人围观似的，它们从来不曾叫唤一声。如此贴心，令我愈发喜欢。
05
每次看到它们的身影，我悬着的心就落下来。这与初见它们时的胆战心惊，简直冰火两重天。
同时，又暗暗感到惊奇。它们究竟是如何躲过大网兜的？这期间，我还隔三岔五遇到那个扛着网兜的保安，有时还是二人同行。颇有下大力气捉拿要犯的声势。
而且，我几乎没发现小区里有其他野猫野狗，似乎只看到过它俩。目标这么明显，为何保安竟未发现，难道它们使用了隐身术？
有一天，两位保安扛着网兜，出现在桂花树旁的小路上。那是小黑狗第一次现身之处。
我的心又悬起来。平时保安可都是在小区大路上搜寻，莫非狗狗们的藏身之处被他们发现了，或被检举揭发了？
那天，狗狗们杳无声息。第二天，也未见踪迹。第三天，还是未现身。
我焦虑不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幸好，第六天，小黑狗又出现了。
它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到那棵桂花树底下，而是远远地站在另一处小广场的台阶上。也没有那么聚精会神地看向我这边，感觉有点陌生，也有点，孤单。
所幸，它走路时还是正常的样子，应该没有受到伤害。不知小花如何了，我想，应该也是无碍吧。
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喜悦涌上心头。那天，我跳得格外认真。
珍惜当下的缘分吧，世事莫测，也许，一个转身便是永远的离别。
那之后，小黑狗，便不再像之前一样有规律的出现，但也隔三岔五，出来和我打个照面。
身边，自然还有娇憨的小花。
06
“之前还有一只小花狗，后来送人了。”我哥的一席话，让我瞬间回神，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这么巧啊，也有一只小花狗？
桂花香甜的气息在鼻尖游荡，那是从隔壁姐姐家院子里飘来的。她家的桂花树，比我家小区的桂花树高大健硕，品种也不同，是金桂。花期不过两周，正好被我赶上。
在满园的桂花香中，我的思绪又飘飞了。
也许，我坠入平行空间了吧。
身边出现的万事万物，或许，都在别处，丝丝缕缕，细细演绎。
人与人的缘分，人与动物的缘分，人与万物的缘分，缘起缘灭，因果际会，谁能说得清道得明？
唯有，惜缘。
“照相啦”，我哥大声招呼着。
小黑狗温顺如小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