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行记
前记:女儿回国已近十日,本来讲好今天送她去学车。昨晚闲谈时,忽起意去青岛崂山游玩。女儿也畏惧几日来的高温炙热,也有意去海边山中一避暑气。妻子学校也已放暑假,三人一同驾车外出游玩意见一致,便于当晚紧紧收拾停当,简单地做了个旅游小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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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早早起床,趁晨光微放凉意未收之时,驱车赶奔山海一色的崂山。
崂山,我于大学期间曾组织同学一道攀游过。至今已逾二十多年了。
当时也如女儿这般的年岁。今携妻女再游崂山,不知这二十多年的时光里它会有怎样的变化。
由于驾车走的早,清晨7点多便到了崂山脚下,买上票驱车直奔崂山下海岸上的太清宫。
老天眷顾,本以为天气会很炎热,来崂山后天气却是微微阴郁,云色如墨轻染。
海风从辽远的海面阵阵吹拂,缥缈的轻岫浮荡缭绕于峰峦松林翠谷间。
偶尔丝丝飞雨随风拂面,颇是迎合雨中登山向海,寻仙访道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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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车子,沿海岸岩壁上曲折回旋的步栈桥道,随游人向太清宫缓步踽行。
这应是崂山观海天,山景云色最美的一段。
栈道上方岩壁上的松树,盘结扭曲腾空伸展,或生于栈道一侧崩裂的石头缝隙中,苍干虬枝横空斜曳。
扶栏临风,栈道下即是碧浪卷涌,浪花腾溅的海岸。
浸没于斑驳陆离,水波云影中的五彩滩石,以及大大小小、方圆不一的沙砺礁岩。
海浪翻卷着一次又一次地不断冲击而来,撞向岩石峭壁发出“哗哗哗哗”的声响。
随后又泛着白沫沿着长长的海岸,划出一道道一层层白白的雪线,渐渐消隐褪去,最后都归没海天山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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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岁岁,岁复如此。
远处的海面上,鸥鸟相逐飞掠,嘤鸣清越之音时起,数只帆影绰绰,漾荡于海浪风涛之中。
海天相接的天际,泛着明幽的青光与澄澈湛蓝的海面光影相浑。
仿若莫奈油画中的海边印象。
若色彩看似重叠又重叠的混乱,却于混乱中透出光影变化的细致与精微,及其无法言说的幽明深妙。
这看似海天一色却又无数色泽相浑的印象,令我无法言述。
任它在此时自由无际地横亘于心野,横亘在这片愈远愈渺茫的寂寂的天际间。
或许那远处隐约的帆影,和飞旋的鸥鸟能窥测出我与海天无法相道的天机神思吧?
飒飒的海风拂面,丝丝的细雨飘飞。
海浪似乎大了些,一阵阵翻涌着扑向岩礁,浪花飞溅碎玉散珠般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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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兴起,拉上女儿,绾起裤脚下到海滩上。
躬身扶石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礁石,慢慢地移向海浪腾卷的海水,只为拍几张令人心旷神怡的海天胜景。
不成想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女儿因海石的湿滑歪倒,被布满海蛎子壳的岩石划破腿部,洇出血丝,伤口处沾染咸咸的海水稍感疼触。
女儿冲我紧蹙眉头,我冲她笑笑,宽解道:为了感受美好的时刻,这点意外又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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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喜欢这一种时刻。
因为意外或伤疼让你的旅行更有滋味和乐趣。美好的时刻因为苦涩而更能感受它的甜美。
让我们知道生命的长河中会有很多意外。
生命除了外表的喧嚣与欢愉,在内心里还有一种愈危险愈渴望的冲动,愈束缚愈突破的尝试。
女儿还在成长,我们又何尝不在成长。
我希望陪她一同在成长中来体验和对人生际遇的探寻。
有时想来,能让我们经常欢喜满意的时刻,实在太少。
在我们的生活中常常需要付出点小小的或无所谓的代价,才能得到期望的那一点点细微的欢乐。
也因此我们才倍加珍惜和感谢生活中出现的挫折,以及坦然地面对人生的无常。
更因此我们才要倍加珍惜当下的人生,只有当下才是实实在在的拥有。
也唯有如此生命才成长的更加踏实,丰富,圆满。(好有禅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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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的时光真如白驹过隙,倏然即逝。
今日旧地重游,昔日太清宫的印象早己模糊不堪。
踏入宫门,立于三清殿前高耸的香炉前,默念道德经中句子,上过香敬拜三清祖师后,沿径道穿门过院一路行到仙人桥处。
待见到硕大粗壮,向山上矗立的老子道像,作倾伏揖首状的古龙槐时,过往隐去的记忆方漫上脑海。
宫院内模样依稀:
红墙黛瓦,高低错落,茂林修竹,扶风摇翠,松杉粗直,冠盖如云,石阶旧道,蜿蜒曲折,树叶疏密之间,鸟鸣蝉噪。
清风疏雨之中,著青衣的崂山道人撑伞躬身缓步徐行,挟仙风道骨不染尘俗烟火之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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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携妻女入得三官殿,忠义殿。
里面的仙人依然襟衣正坐,肃穆庄重。
殿前香火昌炽,信众熙熙,皆拈香恭颂有词,跪拜复衍不息。
我与妻亦从而礼敬。
我多年来佛道儒皆有喜好,尤于老子的《道德经》佛家的《心经》《金刚经》更是卷不离手,时时吟诵,恭颂不缀。
不为他求,只为在这纷芜嘈杂的世间修身慰心,为心隅寻一处清静罢了。
冒着时急时缓的细雨,拾级登上起筑于宫殿后小山顶高台之基上,矗空而立,俯瞰極目远天的老子道像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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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像四围之境,山环水抱,山上巨岩裸露,树木苍翠繁茂,皆发仞舒勃于山体岩缝之中。
高台右侧,青牛巨石安卧引首,翘望老子高像,此乃老子坐骑也,似待老子端坐便出涵谷西去。
老子目極之处己是海天一色,穹际浑莽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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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镌刻《道德经》的基座而行,揖首躬读。
丝雨拂面若汗涔涔而下,耗时半时恭诵礼毕,于老子像前再三揖首拜别。
或许那刻的心性安顿摄伏缘故,心中忽生奇异之思:
我为何而来
我又因何而去
我不断追寻什么
我又失去什么
既失去又何必烦恼
既得到怎又生忧思
都说一生即一瞬
扬手春已去
落手秋又生
此时却游走在夏日
说不出结果
是因看不透
不可说
不可说
道在心里
何必远求
(浑然中得以上几句子记入本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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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太清宫,回到停车处,缘山间石路入的山门,拾级徇阶而上。
一路上小雨仍是丝丝不断,游人依然如织,山道沿山体一侧摊贩张蓬摆物,吆喝叫卖,嘈杂不堪。
幸好山道右侧无有遮挡,山中谷间的景色也随缓缓而上的山道愈加亮丽夺目。
山间飘飞的细雨将近处的翠树绿草,远处的巉岩峰峦浸润的更加苍润温软。
二十多年前来崂山时,嫌路远未能攀道入山中的上清宫,以访究竟。
当时亦未觉遗憾,总想着年轻,日后还有很多机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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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这一别就是二十多年。
今日踽踽行迹于山道之间,思来颇多感慨。
人生一世,倏忽而过,一旦错过,便成蹉跎,珍时趁时,犹惜当下。
今日若非不陪女儿来崂山,何时才补昔日之憾哉。
沿山道上行不远,即到龙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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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去上清宫道中最美的一段景色:
大坝高筑,状若卧龙,盘固山腰,吟啸待飞,湖水深幽,澄碧化玉,波光涟漪,映山照树。
观山峦巨石漾影其中,蟠松翠柏悬岩倒生,长藤缠枝垂水轻荡,划波碎影,真是山水相济的好境地。
远处渐渐收窄的溪口处,也是巉岩嶙峋,怪石凹凸横卧斜铺。
及半山腰处,一条飞瀑悬空,水练若带荡泻直下,轰宕之声鸣振山谷。
瀑布后方的更远处,一座突兀耸峙层叠渺立的山峰,萦绕着薄雾轻岫,峰峦在其中时隐时显。
一块巨大的飞来石压在峰颠之上,在游荡飘动的云雾里,峰峦似有摇曳之姿,飞石若呈滚坠之态。
那便是崂山顶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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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女儿一道,沿着湿滑落着苔痕的青石条阶,一级级缓步徐徐而行。
听着耳畔山阴道中的蝉鸣蛙噪,追寻着幽林密叶里翠鸟叽啾,停驻桥下清澈溪流掬水濯足,戏鱼寻虫,呼息着山野中沁人心脾的大自然的新鲜味道。
心中真若有王维“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的澄明洁净。
在这寂寂清静的山林中,望着笼罩四围的勃勃翠色,当消尽陶潜“悲晨曦之易夕,成人生之长勤。同一尽于百年,何欢寡而愁殷。”的萧瑟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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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静静地寻找内心的那份恬静淡远。
不惧劳疲,暂抛荣辱,一次又一次地如这般远足海天山林,走向心野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