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味的初恋
清甜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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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健与柳媛第一次见面，是在刚上大学那年的同乡会上。那时她十六，方子健十九，都是大学一年级的新生。
那天，柳媛的穿着素净简朴，一条长长的马尾直垂到腰间，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文静清秀。每当聊起天，一双宛如秋水的眸子便会攫住你的视线，若不是了解她率性单纯，面对这样的目光，一颗陌生人的心也会悸动不已。
当然，方子健的心里也泛起了涟漪。
聚完餐散场，天色已经黑下来，由于同路，便由方子健送她回去。
一路上，他们聊了很多对未来的打算和美好的憧憬，情绪越聊越高亢。到最后，彼此都受到了各自天真和浪漫幻想的极大感染，以至于后来，两人间短暂的沉默，气氛一下就显出些暧昧来。
正巧这个时候，一阵和煦的晚风从校内荷塘边吹过来，柳媛顺手扯下头绳，一泓秀发渐次展开，像轻纱一样飘散到风中。
方子健呆呆的站在那里，就那样看着她，直到两个人的视线聚到一起。
“做我女朋友吧！” 方子健禁不住脱口而出。
柳媛愣怔的站在原地，等反应过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便匆匆地向宿舍楼方向跑去。
她一走，方子健立刻开始为自己的草率感到后悔，怀疑刚才的气氛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错把尴尬当成了暧昧。
再想一想，她惊诧的表情下掩饰不住的羞涩，离去时候的慌乱，又添出几分信心来。
晚上，方子健躺在宿舍窄窄的铁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柳媛那美丽羞涩的面孔，黑黑的眸子，飘逸的秀发，一个接一个跑出来，整个脑子里都是她的影子。他寻遍柳媛的网络空间，竟没有看到一张关于她的照片，连仅有的几段文字也不知道被他看了多少遍。
天快亮了，握着手机的方子健终于困的睡了过去。
@2
开学季，校园的桂花盛开，清甜的幽香扑鼻而来。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花朵上面的芳香物质渐渐挥发，花色也开始由黄转白，香味随之从浓郁变得淡雅。此时，要是遇上阴雨天，花香便显得若有若无了。
这些天，方子健总是一个人魂不守舍的穿行在校园里，上课也完全打不起精神。从那晚以后，已经过去一周，柳媛始终没有任何回应。这让方子健觉得柳媛对他的好感，就像开败的桂花遇上了大雨，淡的离谱。
就在方子健灰心丧气，以为因自己的愚蠢和鲁莽吓跑了刚刚邂逅的爱情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柳媛发来的短信，约他周末一起去图书馆上自习。
看到消息，方子健起初的心情非常激动，但过了一会冷静下来，便感到事情有些复杂。他突然意识到，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来说，也许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也许他们两人短暂愉快的相处，在柳媛看来，只是无数次相谈甚欢场景里的一个而已，没什么特别。
又或者，姑娘真的心动了，是陌生、新奇、紧张、害怕和不可名状的所有感受复杂的结合，让她看不清楚。她要捕捉所有形而上的体会，逐一消化，然后，鼓起勇气去一探究竟。
带着这样一份忐忑的心情，方子健早早的来到了图书馆。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此时馆内早已坐满人。看书、学习、备课，大家都心无旁骛有条不紊的忙着，屋内屋外完全两个天地。这让第一次踏入图书馆的方子健很是诧异。
“是在找我吗？”正沉浸在诧异之中的方子健，被突然出现的柳媛打断。
“你怎么这么早啊？”方子健匆匆接过话。
“你不是比我还早啊。”
“让女孩子等，不是我的风格。”方子健一本正经的说道。
柳媛四处找起空位来，没接话。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说了句：“那你等过的人是不是很多啊！”
方子健傻傻的站在那里，想半天竟想不到合适的回答，一着急便红了脸。
柳媛不禁莞尔，笑的很克制，也有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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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下没多久，柳媛便拿出课本开始自习。期间，时不时找方子健问上几个问题。这些题，最近老师们都讲过，只可惜方子健这些天心思都没放在课堂上，一连几次都没回答上来。再看看他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方子健心里自认为，这是柳媛在借机会考察他，自己越是想表现的好，反倒越是弄巧成拙，到最后，忐忑的心情更加纷乱了。此刻，他的心里，就像那唱的歌一样凉凉。
晨曦微露，阳光开始漫进来，像一束束亮闪闪的金线，不仅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柳媛的脸。
此刻，她的表情平静如水，反倒让方子健分不清，刚才的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柳媛不时支起肘，拿嘴唇轻抿笔梢，作思考状，绞尽脑汁的模样很是迷人。有时，两人的目光聚到一起，她会微笑一下，然后继续做题。于是，方子健便觉得她的视线穿过他的灵魂，好像那些强烈的阳光，一直射到水底。
他喜欢她，没有二意，觉得一颗真心也被看了去。在这缄默的兴奋之余，他又有些迷惘。眼前的女孩，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一种内在的渴望把他牢牢地攫住了，这是一种不自主的意欲。爱的力量是那么独特，因为得不到回应，变得愈发强烈了。
在柳媛面前，曾经那个洒脱、爽朗的方子健消失不见了。
在方子健看来，第一次象征性的约会就这样没头没尾的结束了。事情依然毫无进展，两个人就像没有交叉的平行线，若有若无的感觉强烈的撕扯着他。
此后很长时间，两个人的关系陷入了停滞。方子健愈发感到是自己自作多情，然而激情和渴望在时间的打磨下，反倒一天天变得炽烈。
对于所有年轻人来说，单相思这样的精神幻灭其实也是一种成长，但是如果幻灭太迟，结局就会陷入到无边的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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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媛始终就像那梦境里的玫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如今的方子健，好像一阵飓风卷走一树叶子，摧残凋敝，无心睡眠。常常只能在夜里用书写记录自己的感受，尝试着与梦中的那个她对话，在短暂的记忆里重温激情与幻灭。
一个偶然的机会，方子健和柳媛同时出现在主教学楼前的广场上。跟以往不同的是，柳媛身边竟然多出了一个男生，高高帅帅一脸阳光。方子健强装出笑脸，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上去主动打个招呼。
“方子健，好多天没见到你了，最近忙什么呢？”反倒是柳媛大大方方的上前先开口问起来。
哦，不忙不忙，就是瞎忙。方子健慌不择言的回应道。此刻的他低着个头，不敢看边上的男生，更不敢直视柳媛的眼睛。他只感到像有一滴酒从嗓子眼一路烧到了胃里，然后再从胃里往上，一路着了起来，点燃了脖子和耳朵根。
最近我正准备约你们几个老乡出来吃顿饭的，算是提前告别。哦，忘记跟你说了，我准备转去英国读书。柳媛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方子健的眼睛，小心的说道。
国外读书，那你……去多久？什么时候走啊？方子健的眼眶有些潮红。
柳媛痴痴的望着他，边上的男生见这情形，知趣的离开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这些都是我妈安排的。半个月前在图书馆我就得到了消息，只是当时没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说呢？方子健急切的寻着柳媛的眼睛，渴望发现点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柳媛吞吞吐吐，突然心慌起来，刚才还大方从容的姑娘不见了，一丝红晕爬上脸颊。
一阵风吹来，丹桂飘向，沁人心脾。校园角落里，那十几株矮矮的桂花树，迟迟的终于还是开了花。
望着柳媛羞红的脸，方子健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的表情是痛苦的，但心中还是结出了幸福的花。金桂银桂满园馨香，都不如面前的姑娘让人爱恋和心醉。
方子健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孩细腻的心思，一种更高更广博的情感从心底升起来。他再没有尝试进一步表露自己的心迹，也不想去试探柳媛的感情。在他眼中，一切都变得闪闪亮亮，耀眼而释然。
精神依然幻灭，但不是以单相思的形式，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大学四年，青葱校园里桂花开了又败，败了再开，却远不及那本笔记里的文字和回忆，历久弥新，韵味悠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