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我爱你，哪怕此生不能在一起
秋雨与落花/文
01
我拖着我那打着补丁的麻袋，像是孤魂野鬼般游荡在这寂寞无人的街道。我早已忘记我是谁，也忘记了我的家在哪里，我只知道我是个“拾荒者”，一个游离于阴阳之间的角色。
我不收废铜废铁，也不捡矿泉水瓶。我要的东西很简单，那就是你痛苦的回忆。为什么要这些东西呢，其实理由很简单，第一这是我的工作，第二我想搞清楚我到底是谁。
今晚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工作，因为我已经收取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段回忆了，就差一个我就可以结束这份工作，投胎转世了。
我穿梭于人群之中，看着形形色色的路人，看着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是我一点也不失望，因为我知道：这些人就像是小丑一样，把自己的痛苦深埋在心底，隐藏在面具之下。每至深夜，桥头上，地铁口，清吧外，你就可以看到那些深夜买醉，那些寻死做活的人了。到其实那些人并不是像表面上活的那么潇洒，其实他们的内心是狼狈的、不堪的，都有一段或者数段不可磨灭的痛苦回忆。
02
我还是喜欢在那个大桥上蹲守，因为那座桥让我隐隐觉得有些熟悉，或许它真的与我的前世有关。
黑夜伴随着一丝薄雾，渐渐地弥漫开来，一股阴冷的气息戛然而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我坐在桥墩上，叼着香烟，哼着小曲，摇晃着我的二郎腿，静静等待我最后一个“客人”的到来。
桥上的路人越来越少，两边的路灯忽明忽暗，时不时发出“吱吱”的电流声。我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眼睛不停扫视着四周。
在那个阴暗的角落，我发现了一个姑娘。她依靠在栏杆上，手托着她那迷人的脸蛋，眼神中有些落寞，却又充满着希望。
我提着麻袋向她走去，脚步是那样的轻快，那样的愉悦。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她肯定有一段悲伤的往事，因为我看到她眼角挂着一滴泪珠。我站在身后半天，她却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依旧沉浸在她的回忆之中。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说道：“姑娘，你是在等人吗？”
她回头看了看我，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
我赶忙向她解释道：“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看你大晚上独自一人留在这里，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她盯着我这张英俊的脸庞看了半天，随后便放下了一丝防备，但是仍然跟我保持着安全距离。
我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想让她绝对相信我这个陌生人是不可能的。
“姑娘，大半夜的为什么不回家去呢？”
她没有言语，只是抬头呆呆的看着天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姑娘你是在这个地方结识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或者在这里失去了很重要的人是吧？”
她微微张开嘴巴，眼睛瞪的大大的。有些意外，有些惊讶，仿佛在质问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做这行久了，一个细微的眼神，一个简单的动作，我们便能猜到对方心中所想。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的。”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她的声音如此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如果我能让你和他见上一面，你信吗？”
她竟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我轻轻地打了个响指，时间戛然而止。
03
我化为一缕微光，悄悄地潜入她的脑袋里，那些痛苦的回忆就像是放电影一样，在我的面前一遍一遍的播放着。
大桥上一具尸体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周围到处都是旁观者。有的人蒙着眼睛，有的人交头接耳的交流着，有的人面带微笑像是看一场笑话。
她匆匆赶来，看到他的时候，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她爬到他的面前，满脸的泪水将她那淡妆都打花了。她抚摸着他的脸，哽咽道：“你为什么这么傻，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很平淡，因为我看遍了悲伤的结局。虽然她哭的让人心碎，但是对于我来说，这绝不是最悲惨的。
仿佛按了一下回放键，画面竟然开始后退，一直退到故事的开头。
他们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只有爸爸，她只有妈妈。
初次见他，是在学校的迎新晚会上。他是大三的学长，她是大一的学妹。
他的歌声竟是那样的动听、迷人，就像他那帅气、干净的脸庞一样深深地吸引着她。
年少时对于感情的懵懂，以及对完美恋人的幻想，让她不经意间坠入了这张情网。
从那以后，她到处找寻着他的身影，他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他吃饭，她就拿着饭盘坐到他的对面。他看书，她就拿本书坐在他的身边。
当他告诉她他有对象，让她不要跟着他的时候，她却笑着说没关系。他无可奈何的说了句“随便你”后，便转身离开，而她跟着他走了很远。
她见过他的女朋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凹凸有致的身材，活脱脱的女神范。
04
稚嫩的感情终究经受不住风吹雨打，他和他的女神最终还是成为了陌路，而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找遍了半个城市，最终在一家酒吧门口找到了醉成烂泥的他。她把他抱在怀里，可是他嘴里喊的却不是她的名字。
他们拥抱着躺在床上，度过了那一个漫长的夜晚。
当他第二天醒来，看到她的时候。他有着生气，也有些厌恶道：“就算你用这么下贱的方法，我也不会喜欢你的。”她没有说话，只是冲他笑着。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更加的生气了，穿上衣服，没有洗漱就打开门走掉了，只留她一人在这里。他走后，她一个人坐在床上轻轻的哭泣着，有些难过，也有些伤心。
看到这里，我竟然笑了。笑那个姑娘的傻，笑那个少年的笨。
不管他怎么骂她，怎么远离她，她始终在他身边。
他生病，她会一直陪着他。
他开心，她会陪他一起笑。
他难过，她会陪他一起哭。
从最开始的抵触，到后来他慢慢的发现，其实她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很单纯，也很温柔。
时间可以忘记一个人，也可以爱上一个人。日久总能生情，他渐渐的爱上了这个姑娘，爱上了一个无私奉献的姑娘。
他记得，她会在他喝醉后背他回寝室。
他记得，她会在他难过时陪他去买醉。
他记得，她会为他一点小成就而骄傲。
他也记得，她始终在她身边，从未离开过。
直到她一个礼拜没有去找他，他竟然有些担心，有些不知所措，那时他才发现，原来他真的爱上了她，离不开她了。
他四处打听，四处询问她的朋友。最后才知道，她生病了，不想让他知道，怕他担心。他有些怪她孩子气，怪她不懂事。终于他还是鼓足了勇气，跑到她的宿舍楼下找她。
那年冬天，地上的雪很厚很厚。
她躲在被子里，不停的咳嗽，红红的脸蛋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模模糊糊的仿佛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慢慢走到窗前，看到了楼下的他。
他朝她挥了挥手，大声的喊道：“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她穿上衣服，迅速下楼。
只见他冻得直哆嗦，不停的哈着手。她将他的握于手中，摸着他的心房笑道：“认真的？”
“嗯”
“那你以后可要好好爱我哦。”
他将她拥入怀中，温柔说道：“放心，余生几十年都给你，爱情给你，呵护给你，我的心也一起给你。”
随后将怀中的发烧药递给她，温柔的说道:“先把药喝了，从今以后换我照顾你了。”
他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头扑到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一年多的努力，终于换来了他的真心。
他终究还是输给了她的痴情，她用她的深情温热了他那颗冰冷的心。
大学四年，他们手拉着手一起走过，爱情的树苗生根发芽，最后茁壮成长。
他爱她的温柔似水，爱她的古林精怪，爱她的撒娇卖萌。
她爱他的呵护有加，爱他的情意绵绵，爱他的无私奉献。
我有些感动，又有些好奇。如此相爱的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悲惨的结局。我带着这份好奇，更加快速的翻看着她的回忆。
05
“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们回家见父母吧？”
她点了点头，害羞的红了脸。
当他的父亲看到她的母亲的时候，两人眼里都是深深的惊讶。
他的父亲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生气的咆哮道：“逆子”。
他被打的有些发懵，可是他的父亲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上去又打了一巴掌。
她有些焦急，双手张开护在他的面前，质问道：“为什么要打他？”
他的父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拍了拍脑门，言语竟有些悲伤。
“孽缘啊！孽缘。万万没想到，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亲兄妹。”
她转过身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同样有些难以置信。
她的母亲拉着她，临走前狠狠说道：“你怎么不去死，爱上自己的妹妹，你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
随后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自那以后，两人失去了所有的联系，就好像在彼此的世界蒸发了一样。
“你怎么不去死，爱上自己的妹妹，你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
“你怎么不去死，爱上自己的妹妹，你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
这句话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旋转，一遍一遍的提醒他。
“是啊，我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他自然自语道，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像个傻子一样。
那个深夜，他烧掉了他们所有的照片，扔掉了所有她送给他的东西。
他站在桥上，看着桥下冰冷的江水。他似乎有些释怀，好像得到了解脱，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妹妹，忘了我吧！如果有来世，我们再也不要做兄妹了。”
随后便纵身一跃，消失在这江水之中。
当我看完她的悲伤回忆后，我的眼泪竟然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当我看清他的脸时，我的大脑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脸跟我一模一样。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
我跌坐在地上，不敢再去触碰她的回忆。
突然间，晴朗的天空变得电闪雷鸣，那段回忆竟然不受控制的飞入我的脑海之中。
我捂着头，拼命的在地上打滚，不停的叫唤着。
06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我躺在河边。
河的两岸开满了红色花朵，河水碧绿碧绿的，还不时的冒着气泡，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我看见好多的人排着队从我身边走过，他们的都披着长发，看不清脸。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青年走到我的面前，将我拉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的任务结束了，去孟婆那里喝碗孟婆汤，转世投胎去吧。”
我走到那个老妪面前，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给我孟婆汤。她将我带到悬崖边，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望乡台”三个大字。
孟婆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看她最后一眼吧。”
只见那天空中竟有了图画，还是那个城市，还是那座桥。她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低声的哽咽到：“我找寻了所有闹鬼的地方，只是希望能再看你一眼。我知道你已经死了，当我看到你朝我走来的时候，我有些害怕，但是更多的是开心。凌然，下辈子我们再做恋人。”
说完便转身跳入江中。
“不！”我大声地咆哮着，伸出双手想要将她拉住，可是我却无能为力，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
孟婆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孩子，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你死了，你让她怎么活。生死簿上早已记录了她的生死，她阳寿已尽，只是为了看你一眼才苟活于世。现在愿望达成了，也该上路了。”
“来吧，喝了这碗汤。前尘往事，过往云烟。”
我一口喝完那孟婆汤，转身跳入轮回道。
孟婆抬头，对天笑道：“世人都说我孟婆绝情，可是谁曾想到我也有颗爱心。我爱的人注定与我陌路此生，我也不愿相爱之人相互折磨。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剩下来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07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还有身旁这个陌生的女人。
我想要说话，可是却说不出来。张开嘴，全是咿咿呀呀的叫声。
当我知道我还记得王蕊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孟婆徇私了，那碗根本就不是孟婆汤，就是普普通通的水而已，不然我是不可能还记得前世的。
后来听我母亲所说，当我刚出生的时候，有个老奶奶过来抱了抱我，给我起了个名字。我的母亲觉得很好听，于是便依了那个老奶奶，给我取名为凌然。
我知道那个老奶奶就是孟婆，我竟然对她有些许感激。
转眼间，二十年光阴匆匆走过。
更加惊奇的是，我竟然跟前世长的一模一样。
我站在桥上，却无心看风景。因为我知道，我在等她。
“凌然？”
我转过身去，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她也未曾改变，只是脖子上多了一个红色胎记。
“你来啦？”
“恩”
“好久不见”
“这辈子，你也要好好对我哦。”
两人相互拥抱、相互依偎，漫天的烟花仿佛在庆祝他们的重逢。这一刻，便成了永恒。
此生此世，不再负你。
。。。
我们只看到了桥上的那对恋人，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阴暗角落里站着一个面带微笑的老人。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