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小娟

写给小娟

十年前的那个夏日，我正在县城的冷库里挥汗如雨。繁重的劳动使我变得机械，神经已近乎麻木，竟至无感你的死讯。

一颗心平静如水，冷然如斯，于心如死灰的你也无所谓伤害吧？

现在的我，穿越时间，要面对自己的忏悔。而不仅仅是对你奉献我的泪水与哀思。

经年后，是你女儿在路口的一个转身，唤醒了尘封的记忆。

那样的眉眼，那样的身段，我竟然要脱口喊出你的名字了。

我怪怪的样子，似乎惊吓了她，她慌慌地远去，不时回头望望茫然伫立的我。

天国的你不必牵挂，女儿优秀如你。还有，她的父亲对她倾注了所有的爱。

而我心隅里那些因克制而深藏的情感，如破除封印的妖，开始作乱于我的心海，终至心潮难抑。

恍然，你真真的离去已经十年了，一种剜心的悲痛惨然袭来。在尘世浮游的我，如果还欠你什么，余生的泪水都作为对你的偿还可好？

如果我们都不那么矜持或者再勇敢一点，稍稍打开心扉，哪怕有那么一条缝，让阳光进来。

我们应该而原本就该是温暖彼此的阳光，而不只是无谓地渴望。这样，也许你的结局就不是那么的冰冷。而我，也不会空留许多的遗憾。

假如是这样，在你离去的三天前，两次途经我的门前，而如果我又真能懂你的欲言又止，不只是失色于你容颜的巨变，和你眉宇间难掩的痛楚时，我就该上前留住你的脚步，轻轻喊出你的名字，和彼时已经清醒的你好好聊一聊，哪怕不说话，让你痛哭一场也好。而我，所做的最大努力却只是微笑颔首，看你颓然地离去。

一时错过了，有时便成了一生的罪念。

我们终于败给了各自的性格。你死于孤傲，我困于怯懦。至此，天涯永隔，人鬼殊途。

跨不过去的，都是需要承受的煎熬，这其实是另一种残忍。

而更残忍的是我曾经以为，死，于你也许是一种解脱，再不须忍命运落差所带来的屈辱。

我们曾是童年和少年时期彼此的映照，而我却愧对这一种情感。在你孤独绝望，前临深渊的时候，我却没有站在你转身可及的地方，向你伸出手臂。时今，却可耻地写这些不痛不痒煽情的文字。

我该如何回首那些明亮而温暖的日子？

你弯腰呶鼻，在路边拈花轻嗅的剪影，曾惊艳整个懵懂的少年时光，像一幅画，是我一生向美的启蒙。

还有你的聪慧，我常常嫉妒是上天眷顾了你。我当然也不差，所以每次考试，你比我更关注我的成绩。常常都是我被你“碾压”，那种小小的得意，荡漾在你清秀的脸上，望向我时，有种坏坏的狡黠，这时你的眸子总是清亮如水。

因为学习交往的过于亲密，小伙伴们在杜撰我们的关系时，充当了媒人的角色。年少的我内向而腼腆，他们的起哄让我感受到了羞辱。故而刻意地和你保持距离，从此形如路人，直到你患病归来。

期间，我能感受到你很多次的尝试，那么骄傲的你，主动地和我搭话，努力改变我们的关系像从前一样。

年少的一些坚持，现在看来是多么幼稚和可笑。但有些影响确实巨大，我们之间再未跨越那道鸿沟。自从你上了大学，我们是再无交集了的。

然而，我却真真没有想到，你竟大学未竟，归来后草草嫁了人。

个中究竟有着怎样锥心难言的痛楚，我不得而知。不敢问及，怯于提及，每一次揭疤都是再一次伤害。这也是我每次见你时，总是无言相向的原因。

许多人事的局，终归要许多年后才能参透。

后知后觉的我却再难觅你眼眸流转的清灵。

人世兜兜转转，你的坟上青草荒芜了吧？而我的心间定格，你弯腰呶鼻，拈花轻嗅的剪影！

我分明的记得，那一年，我们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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