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是结局

今天不想熬夜了，临睡前翻起了蔡仁伟的《伪诗集》，就是写那个“花店不开了，花继续开”的那个作者。

读到这一篇《这还不是结局》：

“雨开始下了

没有人知道第一滴雨落在哪里

犹如雨快下完时

也没有人晓得

最后一滴雨在何处结束

那个背着的书包的男生

雨伞被班上的同学抢走

他现在只能淋雨回家

这不是第一次了

但他不敢让母亲知道

包括他身上的伤

他每次都说

“雨伞忘在公车上了”

“我从楼梯上跌下来所以受伤”

每天

母亲给他一百元

让他买水跟早餐

但他的钱往往到早餐店门口

就被其他人抽走

他最后只能空着肚子

到学校上课

然后中午一到

就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吃便当

“他们这种行为多久了？”

“他第一次发生是什么时候？”

事隔好久之后

当老师与主任问起这些问题

他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谁会记得第一次何时发生啊？

发生次数太频繁

连他自己也忘了

反正就像课表上的国文英语数学

藏课本、脱裤子、拳打脚踢

顶多就是那些人心情还不错时

不会朝他脸上吐口水

天开始变阴

好像要下雨了

他最讨厌下雨天

起初是害怕淋湿

后来是担心撒谎被母亲看穿

他无法在数学课上专心

早餐没吃让他胃部绞痛

这学期成绩退步太多

老师已开始注意起他

前天他全身湿淋淋地回家

告诉母亲伞忘在车上

母亲气得拎起他的衣领

跑到公车总站问值班人员

有没有乘客捡到她儿子的伞？

答案是没有。

结果母亲又向对方要了公车路线图

与当晚每个司机的班表

她想弄清楚为什么儿子

每次搭他们的车

都会把伞弄丢？

后来

他见谎言一发不可收拾

便又撒了新的谎

说他其实有把伞带下车

但是弄掉在半路上了

于是当天晚上

母亲毒打了他一顿

主要是因为他说谎

雨伞弄丢可以再买啊

为什么要撒谎？

你到底把伞掉在路上的哪里？

所有的新伤

全都覆盖在旧伤上

究竟哪些伤是哪些人留下的

发生次数太频繁

连他自己也忘了

“为什么不说呢？”

“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老师？”

事隔好久之后

当父母与校长问起这些问题

他只是仰起脸

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

他好像曾经说过

但他们没听见

还是他根本没说？

他不记得了。

今天

固定会在早餐店拿走他钱的男生

请假没来

他终于可以吃到早餐了

但他最终还是没买早餐

他走进便利店

买了一把新伞

到了中午

天空放晴

气象报告说接下来一个礼拜都是好天气

全校只有他一个人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