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落叶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4期“妄”专题活动。
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却也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因为你生活在这里。
我无数次设想过,无数个不同的场景与你相遇,因为我觉得我们的相遇就是一种奇迹,应该存在着无数的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会在医院的病房,以生与死的方式相遇。
病房的走廊那么长,长得需要跨越你的一生。我希望病房的走廊越来越亮,亮得可以接你通往天堂。但是,这只是希望,确切地说,这只是虚妄。因为病房的走廊越来越暗,我听到呼唤声哭泣声叹息声,挡住了阳光。
我们曾经有过同一个梦想,我们也为了这个梦想做过许多规划,就像饥饿的人为自己画的饼,填满了饥饿的眼睛和广袤的大脑,却填不满肤浅的胃。那时候我就明白了,这终究是一场梦,也归属为一种虚妄。
我们为了这个梦想相互鼓励,也相互隐瞒。你像孔雀开屏一样,不断地展示羽毛的瑰丽和丰满,还有你的狂妄和骄傲,而把那些屁股后面的虚伪狼藉一概遮挡。当人们为你的炫耀一片喝彩时,谁又会在意你偶尔的露怯和心虚。因为有一种叫做侥幸的心理,化作虚妄,让你很快心安理得。
而我则相反。我刻意隐藏自己,习惯性地抱朴守拙,让你觉得我像面团一样柔韧可塑,没有内涵没有棱角。这样仿佛就形成了一种默契。你的犀利与锋芒、火爆与狂躁有了存放的地方。在面团这里,一切不堪都销声匿迹,一切都是虚无,狂妄也是。
于是,在不同的城市,在日复一日的穿梭里,我们似乎有了互补有了相依;却愈加渐行渐远,几乎没有了相遇的可能。但缘分是一个奇怪的东西,越是不可能就越是要发生。
那天,我照常出门,一份邮件鬼使神差牵引着我,来到了你的城市。我如目不识丁的旅人,一下子辨不清方向,也找不到该去的地方。海棠花满枝怒放,粉粉的世界让我一下子忘记了所有。
我正在道旁边走边看,除了我,没有闲逛的人。所有的人都擦肩而过,就像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又向四面八方吹去。邮件的地址变成永远的问号,被我挂上树梢。算了,我不再寻找。
我翻开手机,点开你的头像,打开对话框,在你的城市,期待一场偶遇。风忽然改变了方向,一径往前吹。前面路口围了一圈人,原来红灯变绿灯后,停在第一个的那辆酱红色汽车没有动,影响了后面的汽车通行。
交警上前查看,发现司机脑袋趴在方向盘上。120急救即刻呼到,众人将司机抬上救护车,直奔医院。在他的手机里,凡是与他有过电话联系或微信对话的人,都接到了通知,我也在其中。
我盯着手机上你的对话框:在路上,一会儿见。我们真的一会儿就见了。这回与你平时画的饼不一样,确实是用实际行动兑现了。你是纸糊的吗?一个红绿灯就断了你的生死。还是你要用这样的方式见证我们的唯一。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死于脑干出血,到医院时已经没有了心跳。你的妹妹同意拔下呼吸机的那一刻,你也就停止了呼吸。你终于可以收起已经发灰褪色的羽毛,不用再费力打开。
你确实应该休息了,左奔右突表演到最后,都不能填满的欲望,终是虚妄一场。傲娇的孔雀夹起尾巴后面的落魄失意,悄无声息地离去,也是命运给你最大的体面。
缘,如果终须一见,我见了,一声叹息。也就意味着终须一别。那么所谓的相遇,就等同于别离。因为没有遇见,就无需告别。见,不如不见。
从医院里出来,我独自在林荫道上行走,一片叶子从眼前飘落。现在是春天呀,春风和煦,树叶应该在返青变绿,怎么会有枯叶凋零?
转念一想,这是一片有灵魂的叶子。它完成了四季的使命,经历了冬的寒冷,不希望再被冰冷虚妄的世界遗弃。它努力坚持,即使要离开,也应该飞落在春的温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