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时期的爱情》:关于爱情的百科全书
加西亚·马尔克斯是198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他的《霍乱时期的爱情》简直是一部关于爱情的百科全书。在这部小说中,可以读到各种各样的爱情或者说跟爱情有关的种种关系。无论是哪位读者,都能在书中找到自己的爱情的影子。世俗的,高尚的,青涩的,成熟的,短暂的,一生的,老年的,不伦的……可以说,没有哪一部小说,能涵盖这么多种类爱情或关于爱情的类型。
这部书里,真正纯粹的爱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弗罗伦蒂诺·阿里萨对费尔明娜·达萨的爱情。他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直到生命终结,一直爱她,不管她是拒绝他,还是根本不爱他,还是嫁给别人,以及年老。他一辈子只做一件事,就是爱她,追寻她。这种爱情是疯子似的爱,用书名来说,就是类似于得了霍乱的爱情。这种爱情在现实生活中有吗?也许,正如有人说的,真正的爱情就像鬼,听说过,但从没见过。所以,小说中安排的情节就是,弗洛伦蒂诺·阿里萨追寻了费尔明娜·达萨半个世纪,最后,在费尔明娜成了寡妇之后,再次步步为营地追求,才最终让费尔明娜和他抛却一切世俗,乘坐他公司的大游船,挂上霍乱旗,远离尘世,永远漂泊在海洋上。这个时候的费尔明娜已经七十二岁,弗洛伦蒂诺已经七十六岁。纯粹的爱情,必定只能脱离现实土壤才能存活,而人类,又有几个人能真正脱离现实而生活。
除了弗洛伦蒂诺·阿里萨的“鬼”一样存在的爱情之外,其余的爱情便都是人世间的种种爱情或准确说是“关于爱情”的种种情感了。小说描述得如此真实,仿佛让你感觉,那描述的就是你的生活。
费尔明娜在弗洛伦蒂诺抓住一切机会看望她,等她,给她写信后,终于有点动心,那是出于一个女孩子的好奇以及虚荣,再加上自己头脑中不断对对方美化而形成的虚幻的爱情。所以,当她父亲为阻止他们的来往而安排她出门旅游了很长时间回来后,当弗洛伦蒂诺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对自己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怎么会如此残酷地让那样一个幻影在自己心间占据那么长时间”,她给他写了信“我发现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幻觉”。
老年的费尔明娜为什么最终接受了弗洛伦蒂诺的爱情,因为世俗的爱情随着丈夫的去世慢慢一点点消亡,同样的,她的几乎经历了一辈子的俗世的一切也已经让她厌倦。而弗洛伦蒂诺对她的跨越半个世纪的爱情还在。而且弗洛伦蒂诺已完全不是年轻时那个忧郁可怜的年轻人。而是睿智的,激情的,对她永远热情的老人,她怎么也抵挡不了这样的爱了,或者她已经抛却了一切了。那么这样的时候,他们便迎来了处于真空中一般的爱情了。
弗洛伦蒂诺和费尔明娜书信来往被达萨先生发现,他开始阻挠他们的来往。而这种阻挠却更巩固了费尔明娜对弗洛伦蒂诺虚幻的爱情。而与此相反的,当达萨先生极力促成乌尔比诺医生和费尔明娜的爱情的时候,费尔明娜却因为父亲的撮合而特别反感乌尔比诺。在青涩的爱情这件事上,古往今来是一样的,家长的意愿与做法往往与孩子的相反。简直就是南辕北辙。越是极力反对,越促进年轻人的爱情,越是撮合,越是让双方分离得更快。
当弗洛伦蒂诺遭到了费尔明娜坚决的拒绝,当费尔明娜与乌兹别克医生结婚,弗洛伦蒂诺就开始了和六百多个女人之间的来往。半个世纪的等待中,弗洛伦蒂诺和六百多个女人有激情关系,有的持续时间长,有的仅仅是过一夜,还有一个一直保持着友谊关系。这六百多个女人应该包括各种各样类型,各种各样年龄。在他老年,他还一步步诱导培养了一个14岁的小情人,小情人最后因为失去了他的爱而自杀。直到半世纪后,费尔明娜成了寡妇,他又有机会追求她时,他才终止跟各种女人的混乱关系。“只因缺少那一个女人,他便希望同时和所有女人在一起。”“他对费尔明娜虚无缥缈的爱可以用世俗的激情来替代。”
对于他的这种喜好,他的解释是“只要为了让爱情长久,床上的任何事都算不上不道德。”“一个人在这世上能交欢的次数是有限的,如果不充分利用,那不论是自己还是他人原因,也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都永远失去了这些机会。”
不仅因为爱情,让他和所有女人激情。还因为爱情,他让自己从一个穷小子,变成了商业巨头。为的就是他的名誉和财富配得上她。这种变化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从弗洛伦蒂诺身上,我们看到他“腰部以上精神爱”和“腰部以下肉体爱”的统一体。如果说精神爱是天使,肉体爱是恶魔的话,那么天使越美丽,恶魔就越邪恶。所以世界上美丽的事物表象下往往有着肥沃的丑陋。实在不用羡慕过分耀眼的美丽。而我们俗世中那么多短暂的激情 是不是都是因为得不到纯粹的爱情而种下的恶果。
乌尔比诺医生和费尔明娜五十多年的婚姻,是世俗婚姻的完整演绎。也是我们万千大众婚姻爱情的样子。乌尔比诺医生家族显赫,他自身又是高富帅,这个富不仅仅富有高贵的家族名声,而且是富有才学,富有责任爱心,富有职业精神。
医生遇见费尔明娜,为她动心,追求她。他分不清那是出于爱情的原因,还是出于他的家族需要这样一位美丽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主人的原因。而后一个原因应该占了半成以上。费尔明娜一开始反感医生,拒绝医生,这一方面是由于女孩子的骄傲,一方面是由于父亲的极力撮合产生的反感,一方面也是因为感觉不到爱情,爱情的到来也要时机的。而在她忽然发觉自己年龄已经二十一了,忽然发觉对方的高富帅后 ,她忽然明白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于是她接受了医生的爱情。
乌尔比诺“向她提供的竟然仅限于世俗的好处: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一旦相加,或许看似爱情,也几乎等于爱情。但它们终究不是爱情。这些疑虑增加她的彷徨因为她也并不坚信爱情当真就是她生活最需要的东西。”
这不就是我们俗世的爱情婚姻吗?俗世的婚姻简直没有纯粹的爱情婚姻,大概都是掺杂了各种因素也包括爱情因素的婚姻或者说掺杂了各种因素唯独没有爱情的婚姻,这才是爱情婚姻的本来面目。而这样的爱情婚姻才是能够跨越半个世纪的长久感情。
费尔明娜和乌兹别诺医生半个世纪的爱情婚姻展示了世俗婚姻的各个阶段,相识、新婚、进入日常生活的繁琐、两人的厌倦、矛盾、与家族的融合、丈夫的出轨、老年的互相习惯与依赖。
世俗的婚姻的就是,在新婚蜜月之后,费尔明娜马上面对的就是乌尔比诺这个家族的势力与约束。她嫁的这个男人“在母亲的淫威面前吓得浑身瘫软”,这个男人是“靠姓氏带来的社会地位而耀武扬威的可怜虫。”
世俗的婚姻的就是,费尔明娜后来她在新出世的孩子身上找到了寄托。对于他们日渐冷淡的夫妻生活,乌尔比诺医生竟然在课堂上发泄难言的苦衷“结婚十年后,女人一星期甚至能来三次月经”。然而,在“那段不幸的岁月里,他们在公众面前却表现得无比幸福。”
世俗的婚姻就是费尔明娜发现“他是个完美丈夫:从不会捡起地上的任何东西,也从不关灯,不关门。”“他的不通情理让她十足厌烦。”当然他们也会对出现的问题进行补救,比如妻子让丈夫做一天家务,让他体会主妇日常并不比丈夫的事业来得容易。
俗世的婚姻就是在结婚三十年时,他们变得好似一个人被分成了两半。“他们一起克服日常生活的误解,顷刻结下的怨恨,相互的无理取闹,以及夫唱妇随的那种神话般的荣耀之光。”“那是他们相爱的最美好的时期”“对于共同战胜逆境所取得的不可思议的胜利,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更了然于心,也更心存感激。
世俗的婚姻就是,再有坚实内心道德的医生也会出轨。那场激情势不可挡。医生一方面如鬼使神差式地奔赴那场激情,一方面又负疚得几近想死。所以,当妻子发现他的出轨,他仿佛如亡命天涯的罪犯被抓获后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俗世的婚姻经历了半个世纪,最终步入了老年阶段。女人先显出老态,男人这时显得还没一点问题,他会扶住她的手,提醒她注意脚下的台阶。然而男人的衰老是忽然在某一天发生,这时候,女人开始时时提醒男人。照料他,给他出门准备好东西。“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帮他穿衣服,而后又变得完全替他穿。”“无论他还是她,都无法说清这种相互依赖究竟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还是习惯使然。”即使是已经建立了这样得依赖和习惯,“比起婚姻中的巨大灾难,日常的琐碎烦恼更加难以躲避。”老年了,他们还为浴室有没有放香皂而相互斗气。“只要她不承认浴室中没有香皂,他就不打算回来;而她呢,只要他不承认自己为折磨她而故意说了谎,她就不准备接受他回来。”
读《霍乱时期的爱情》,让俗世男女们明白,不要感叹自己爱情婚姻的平庸,事实上,这才是爱情婚姻的真实模样。纯粹的爱情虽然让人向往,但也要付出远离人世烟火的勇气。而且具有这种爱的能力的人,似乎是一个人天生的能力,像弗洛伦蒂诺,他一辈子“唯一感兴趣就是爱”,“爱的雄心,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另一个世界中的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将他摧垮”。所以,我们享有平庸爱情的原因,很可能是我们没有天生的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