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绿植

在我刚开始布置这间书房的时候，我就考虑过要在这窗前放几盆绿植。这并不是说我擅长于养绿植，恰恰相反，我不仅不擅长，更能堪称是“绿植杀手”也不为过——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各式各样的绿植曾经凋零在我的手上。就几个月前，我还在办公室里亲手养死了一棵原本生命力极强且并不需要多特殊的照料的发财树，当时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妻子也对我在绿植方面的破坏能力心知肚明，所以对我的想法她很赞同，却对绿植们的命运表示担忧。

只是即便如此，我心心念要养绿植的想法仍然无法遏止。

我想要这窗前放些绿植的原因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一是这窗前光秃秃的显得无聊，二则是在我这非黑即白夹杂灰的冷淡型书房里，如果能添来一角青翠，理应会平生几分灵动。

绿植到底还是被弄来了，几棵不同品种的的多肉，一盆文竹，还有妻子为我插的一簇水养的绿萝。它们很简单，普通，又极好养活。用妻子的话说，只需要记得隔上几天给它们浇浇水即可。当时的我信心百倍，并对我之前的行为再次产生怀疑：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做不好呢？

它们来的时候，文文弱弱的，即便是叶片略微显得宽大一些的绿萝，也带着一种新生儿一般的稚嫩，更不必说纤细地让人不忍触碰的文竹，以及连根都尚未伸出的多肉们。我记得我把它们逐一放在花架上的时候，心里除了爱怜，更不止一次的想象着它们蓬勃的模样。

只是新鲜劲儿依然没有持续几天，我便再次把它们冷落了，一如从前一样。这些小小的绿植明明就在我的眼前，离我的书桌不到两米的距离，却经常遭受委屈——我的书房本身就是背阴面，缺乏阳光不说，我连浇水都没有及时做到。

我记得我是浇了的，但当妻子问起时，我却想不起来是哪天浇的，浇了多少，反驳起来都没有底气。我知道，一定是我疏忽了它们。

它们不再像刚来时那样，虽然纤弱，但不乏生机。这些绿植变得更加单薄，干瘪，原本饱满憨厚的多肉叶片竟然皱皱巴巴，像是一副未老先衰的面庞；而那文竹也出现了焦黄，凋落，之前密密的枝条变得稀疏，一阵微风吹过，它更是瑟瑟发抖，孱弱之状让人不忍直视。

我是在一天的晚上，妻子给他们交完水之后唠叨我时，我才又走到了它们身旁，再次注视它们。这种颓败让我震惊，更让我羞愧。是我把它们带来，并对他们有所期待，如果它们也有思想，应该对我也是充满期待的吧？而它们所要的又不多，甚至可以说少的可怜——隔几天给它们浇浇水就行。

而我又是如何做的呢？我连这种最基本的呵护都没能坚持，更不用说在这之上的关怀，然后能够给出的之所以如此的理由也只是因为忙，我真的有那么忙吗？

而更可笑的是，我还经常抱怨它们，抱怨它们长的慢，长的丑，一点都没有我期待的那种模样。

只是，它们在我的眼前奄奄一息，却没有将我嘲笑，那株多肉上唯一还算丰满的叶片似乎仍在向我传递出一种渴望和信任。

我忍不住想去抚碰触摸来表达我的歉意，又怕我的粗鲁再次将它们伤害。

待我将我的愧疚转化为一种力量再次回馈给它们时，它们就像从不会和爸妈“记仇”的婴孩一样，很快的又像当初那般向我展开笑颜。仅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它们不仅活了下来，而且那株被土称为小白菜的多肉更是开枝散叶，颇有些蓬勃了的模样。而我为它们做的，除了定期浇水之外，也只是常常在它们身边坐一会，注视着它们，然后随便聊些什么——与其说是跟它们说话，不如说是跟我心中那个习惯拖延和空想的自己对话。

在我的生活中，有很多事情其实就像我对待这些绿植这样：有期待，没有行动，或者说，没有坚持下来的行动，即便这些所谓的行动事实上只是一些很简单的事情。很多计划，目标，甚至是梦想，要想实现，想得到，总得要为它们做点什么，而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时常被淹没在习惯性的拖延和空想里，逐渐褪色到无法分辨。

现在书房里的这些绿植，虽然依然还未达到我期待中的葱茏翠绿，但我知道那景象迟早会来，也一定会来。而我需要做的，也只是将一些简单的”做点什么”坚持下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