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爬山虎的脚”到“盲人摸象”
四年级语文有一篇课文叫《爬山虎的脚》,语文老师据此留了观察日记的作业,而且是要连续观察(作业不仅限于爬山虎,但一定要有连续性)。我和孩子都很喜欢这个作业。他查看叶片、藤蔓、果实,用放大镜观察触角,寻找枝叶上蚂蚁的家,专注又快乐。我总觉得孩子的作文太空洞,很大原因就是缺少细节。没有观察就没有细节,不细腻就没有感受。没有细节和感受的文章自然就空洞。格物、致知,由爬山虎到所有事,这是他学习课文的过程,是他练习写作的过程,是他观察自然的过程,也是面对所有未知的学习过程。
由此我想到了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盲人摸象》。我们笑话盲人,摸到了尾巴就觉得大象是根绳子;摸到腿就觉得大象是柱子;摸到了身体就觉得大象是一堵墙。结论是盲人没有全面的观察大象,所以得出了片面错误的结论。我倒是觉得盲人们干得不错。我们的嘲笑他们是因为自己站在一个全知全能的明眼人的高度上。换了你,蒙起双眼,让你去触摸一个全新的陌生事物,你没准还不如盲人呢。起码他们根据自己的体会得出了结论,解释了眼前的现实,这是一个完整的学习过程。我们这些“明白人”,未必敢伸手摸敢开口讲了。
其实我们认识世界就是在盲人摸象,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只能通过掌握的细节去推断。发现问题、提出假设、解释现实、寻找实证、期待推翻。对未知不归结于神灵,不局限于固有的,这就是科学探索的基本模式。科学革命不是“知识的革命”,而是“无知的革命”,它的起步就源于“人类对最重要的问题根本一无所知“。在真相面前我们都是盲眼人,因为一无所知,所以要去探究。山之高耸、天之浩渺、洞之深邃,海之宽广,我们了解的都远远不够。在此之外还有真理和规律的高山,我们只是山脚下的小蚂蚁,即使睁开双眼,擦亮触须,也未必能一窥究竟。没有神告诉我们山是什么样,只有一步步的向上攀爬,一撮泥土,一块岩石、一个缝隙地去探索,然后去勾画我们的想象之山。画错了怎么办?那就改嘛,再画一张新的画,再建立一个新的模型,爬得越高画得就越好。从亚里士多德到伽利略,从牛顿力学到相对论都是如此,就连宇宙的大爆炸也是推论而已。关键是我们用这些结论解释了世界,靠着解释能往前走。
别去嘲笑盲人,他们是我们的过去,是我们的现在,也是我们的未来。盲人们起码做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结论,我们这些明眼人的笑,何尝不是只看见了这个故事的一面,这和盲人有何两样?
回到学习和教育上来,我们对孩子”摸象“的过程是不是也有太多的嘲笑呢?我们一边说知识没有尽头,另一方面告诫他们,你看到的不全面,你知道的不够多,等完全知道了再说话,但事实是专家未必全能,老爸也不都知道。我们恨不能把所有的都告诉他们,可你一个月讲的他们也许一个上午就能从网上查到,而且知识链接后有无穷无尽的链接,把这个知识点延展成网,深度广度超乎你的想。那是他们在触摸“全象”的过程,因为无知所以渴求知道更多,因为无穷所以学习没有尽头。而如果我们设置了太多的山顶神庙要他们膜拜,不让他们有自由链接,总结自己结论的机会。同时用大量重复低效率的练习消磨了好奇的冲动和时间,孩子的成就也就到你半山腰了。好奇会害死猫,但好奇绝对能成就人,这是他们学前进动力。
面对大象,你是做一个全知全能的圣人呢,还是因为你现在长得更高,活得更长,所以暂时做他探险队的领路人呢? 我会放下全知全能的包袱,承认无知,闭上眼睛,和孩子一起去探索和触摸这个世界,和他一起成为终身学习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