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飞渐逝的麻雀

2018-11-18  本文已影响850人  老怀

过去我们那里麻雀很多。沮水蜿蜒蛇行,两岸高低起伏,稻田一望无际,麻雀自然多。

夏秋之际,天上有时“过”麻雀,黑压压的一大片。在田间地头可以听到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可以看见它们双脚跳来跳去,四处找食,遇有响动,呼呼地飞进树梢上。

那时候,麻雀是我见过最多最常见的鸟。它形不惊人,貌不压人,声不迷人,不招人喜爱,更可恶的是,地里谷子熟了,成百上千只麻雀总是结伴飞向农田,掠食农民的果实。麻雀成“公害”,人们绞尽脑汁灭之。掏窝、捕打、敲锣、放鞭炮,轰赶得它们既无处藏身,又得不到喘息的机会。

农场有一挂种室,三间房大,二层楼高,谷种、麦种、苞谷种成把成捆地连穗挂在墙上。墙壁留有窗户,装有玻璃,室内光线明亮,房顶自起脊处钉木条,抹上沙灰,平如地面。四面墙的上方都有百叶窗,通风透气。一日大门未关,上百只麻雀像风卷残叶一样拥进室内。管库员见状,迅疾将大门紧闭,隔着窗户玻璃喊人逮麻雀。人在屋里各把一方,将竹扫把举过头顶,对着麻雀挥舞,麻雀满屋飞,四处碰壁,停不下来,一停,扫把就挥过来了,只得乱飞一气,不能歇息,累得坠地而亡。收拾战场,满满一箩筐。这办法见效,又专门撒谷诱麻雀进屋,次次成功。

仅一年,麻雀俱减,虫灾泛滥。没有麻雀捕食害虫,谷物并未增收。其实,麻雀列为“四害”实属冤屈。麻雀与人类伴生,有人居住的地方才有麻雀,是人类的伙伴,是庄稼的医生。冬天,以草籽为食,春天以虫卵为食,夏秋还是主要食虫蚁,只有到谷物成熟之时,才啄食庄稼。它在消灭害虫,保护庄稼之际,索取了它应该得到的。人们终于看到这一点,给麻雀平反昭雪,并加以保护,禁止任何方式的捕杀、出售、食用。

我们那里麻雀又多起来。它们叼来草茎、树枝把鸟巢筑在屋檐上,墙洞里,树丫上。无论冬夏,在房檐上、田埂上,都能看到麻雀觅食。春上,麻雀啄到昆虫,自己是不吃的,衔在嘴里,喂给雏鸟。小孩逮了麻雀把玩,大人会以“玩鸟手跳写不好字”为由而放生。自晓得这些,我再也不掏鸟窝了,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年一年地长大了。

古语讲:“万物并育而人不相害”。与人类伴生的麻雀瞅准屋檐下的瓦缝、土墙上的空洞,一缩身子钻进去,生卵育雏。它时不时的“嗖”地飞来,落在还端着饭碗的你身边,落在鸡的食槽边,落在阳光下酣睡的肥猪身上。小小的躯体,快速仰俯、跳跃,一阵欢快的嘀嘀咕咕,是在窃喜,是在庆祝。几粒草籽,残留的秕谷,鸡鸭的残渣,蔬菜上的绿虫,足够填饱它们弱小的肚腹。即使是稻田里的谷子成熟了,人们也只是扎个草人,拿根长竹竿吓唬吓唬它。它便在天空中划出几道优美的曲线,唱着歌儿,钻进树丛上、屋檐瓦缝里。

后来,我离开家乡,到武汉出差,路过一地,见路旁饭馆树一招牌,上面写着:停车就餐,干锅麻雀。原来麻雀又被当做美食了。过去,就是在误将麻雀认做害鸟之时,人们也只是捕了挖一坑,埋了,没人做成佳肴供人享用的。

没过二年,在我工作的小县城里也能吃到麻雀,叫干锅鹅翅麻雀。麻雀肉与鹅翅、土豆条混在一起,好找。腿细,如牙签;肉少,似细木棍,放在嘴里,啃上半天,也吃不到什么东西。究竟什么味道,我已经记不清了。心里想,有些人真是了不起的高级动物,什么都敢吃,什么都能吃。

现在我们那里的麻雀实在已经很少了。每年我都要回乡几次,偶见,却不成群,更看不到那种黑压压一大片的景象了。原因据说是因为滥用农药,使得麻雀大面积地减少,其实,与人们不注重保护更有关,以至于捕之食之,无所不及。

因为少见,久违,我对麻雀有了感情。它那褐黄灰色的羽毛、矮圆而活跃的形态、胆大易近人的性格、警惕性极强的天赋,无不让你感到它们是多么可爱的小生命。

我很想家乡的田野里有黑压压的麻雀呼呼地直奔房檐,站在木领上,看着农人从田埂上走过,捆绑、晾晒粮食,用闪烁的金黄打扮农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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