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有所依

      今天看到一个新闻：“山东临沂一环卫工雪天倒在路边死亡”，看着觉得心里有点难过。

      前段时间带小孩回家看爸妈，还提前了两天跟他们说，让他们那天就不要出去做工，请一天假，和小外孙一起相处相处，以免生疏了，有了隔阂，他们又不开心。我妈叽叽歪歪不大乐意，舍不得那一天一百多的工钱，说这次这个工地在室内做，钱还是日结。不过后来，对外孙的爱还是战胜了金钱的诱惑，她请了一天假，我们带孩子玩了一天。她日渐衰老的脸庞，闪耀着对孩子宠溺的光。可是我爸从头天晚上我回去，到第二天我走，都没见上！每次都说马上来马上来，接下来一个电话又说还有一车货人家找他下，好几百块，要去的……

      爸妈年龄都大了，农民工干了一辈子，没有退休的保障。女儿也不争气，三十多岁的人了，没有什么成就，没能力让他们过上白天公园闲逛，晚上广场跳舞的美好生活。他们最常说的就是“趁我们现在还做的动，多做做，存点钱，你们压力也小些！”

      “你们都有家庭了，把小孩养好，家里顾好，我们现在还不需要你们操心！”

      “不是还要还房贷吗？我们现在不需要你们给钱，搞好你们自己，等我们做不动了再说！”

        ……

      每次给他们打钱，不是不收，就是偷偷塞回给小孩。他们总是怕我们过不好，但又总是不相信我们能过好，所以不愿意停下来休息，总想着自己拼命干，多挣点，给孩子少添压力多支援。

      我一边恨着自己没用，一边对他们这样的想法无能为力。毕竟年龄大了，这种重体力活还是不做为好，就算在家闲不住，找点轻松的小活做做，我和妹妹力所能及的尽点孝心，也是能稍稍轻松些。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嘴上同意了那么多回，现实从未实施过。理由总是：赚钱多，我自由，做习惯了！可说到底，还是不想给我们增添半分压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中国的父母，才会这样溺爱着子女，直到生命的终结！内心总是抱着只要扛得住，绝不添压力的想法过一生。可这样教养出来的子女，会是什么样的呢？他们又能获得什么？

    常听妈妈说工地工友的一些事，有不少悲凉的故事。一个老太太，六十多岁了还在工地里干活。做又脏又累的活，拿少少的钱，工头嫌弃她年龄大，又不太灵活，总是挨骂。她怯怯懦懦地应着，陪着笑脸，怕明天人家就不让她来。她有个不争气的儿子，离了婚，丢了工作，房贷需要他们老两口来还，还要养一个小孙女，奶粉尿不湿，沉重的负担让她僵硬着讨好的笑脸，而儿子躲在家里连门都不出了，也不去找工作。她不知道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害怕有一天他们老两口不在了，小孙女怎么办。

      还有些工友也是无聊的人。我妈几十年来最恨别人说的话，就是笑话她养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有工友有时候开玩笑，说你就两个女儿，还这么拼命干做什么，将来也是给别人家做了。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我妈就特别委屈和愤怒。即使她知道男女都一样，男孩女孩都精贵，但这些还抱着男尊女卑思想不放的人，罗织了一张狰狞的网，总是不放过她，折磨着她。

      这般总以为自己有了儿子就有了一切的人，感觉做事都能生出无限的力量，为他的儿子挣个万贯家财，以此就有了奋斗的目标，人生的方向。可最终又能获得什么样的自足感呢？将来又能得到什么样的老年生活？是如那个老太太工友那样虽有儿子却依旧老无所依，还是如我父母这般虽儿女愿尽孝却不忍安享？亦或是儿子真有大作为，能让他享受白天公园逗鸟，晚上广场舞跳的天伦之乐？可这人与我父母年龄相差无几，大抵有子也与我一般年纪。他如今与我妈成了工友，并未因有了儿子而有什么多大的不同，或者还稍稍有点那位老太太工友般的愁苦，所以他对我妈这志满意得之笑问，又是因为什么呢？难不成能让心灵获得个什么更高阶的骄傲来？

      看到山东那个雪天倒地再也没起来的环卫工新闻，又让我感慨了下老年人的可怜与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如果当初自己更努力一点就好了，如果自己更优秀一点就好了，也总是这样假设着！可浮光掠影30年，我还是普通的我，爸妈依旧辛劳如当年。人对美好生活向往无止境，我不知何时能真给他们所向往的老有所依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