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上莫言的作品，原于有幸目睹了他的小说《白狗秋千架》改编的电影《暖》。

故事讲述的是中国农村几个青年间的爱情纠葛。女主人公暖，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17岁，是一个聪明漂亮，能歌善舞的女孩儿。与男主人公井河，自小一起读书，一起玩耍，可谓是青梅竹马。两人年少懵懂的心，在朝夕相伴中擦出了火花。那时候天很蓝，小河溪溪地流淌，特别是打谷场上的秋千在微风的轻抚下悠闲地晃荡着，那时的暖是井河心目中至贵的一株兰花草。

一天村里来了一个剧团，暖渐渐地被团里那个皮肤白皙英俊洒脱的小武生吸引，时常逃课偷偷地去会那个小武生，手握两条麻花辫藏在门后踮起脚跟儿，探着身子，眼直勾勾地凝视着小武生的一颦一笑，哪怕是只看一眼，她都感觉无比地满足。小武生对这个村里唯一的出水芙蓉般的少女心生爱怜，常教她耍刀唱戏，给她讲城里的事儿，爱的种子，由此而萌芽，暖不再搭理井河。无数次地幻想着她与武生在省城的大剧团中一起学戏的场景，心里美极了，她觉得自己像天使一样幸福。后来剧组要走了，武生给了暖一个深情的吻，告诉她:一定要等他回来接她。这算是武生的一个承诺吧。两人依依惜别，彼此痛心疾首，武生带着暧的心上路了。暖在无数的星满天的夜中失眠，她想着，盼着，期待着那个曾经给过自己初吻的男人来接她，从此双宿双飞。朝阳中，歪脖子垂柳下的张望。夕阳下，光秃秃土丘上的沉思。傍晚时，高山上的呐喊。无一不印证着这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对爱慕者无限的思念，她傻傻地等着她的如意郎君，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个期待她转身回眸一笑的依然守护着她的井河。

    张爱玲的爱情精典中这样说: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就如同赐予女人一杯毒酒，心甘情愿的以一种最美的姿态，一饮而尽。而此时的暖，又何尝不是手捧毒酒的期望。她的泪，为了那个武生，却更让那个默默地爱慕着她的身边的井河心痛。

有些人是注定等待别人的。打谷场上的秋千，因暖的等待晃晃悠悠，萧条了好久。望穿秋水不见君，为伊消得人憔悴。时隔好久，暖终究还是没有等来她的如意郎。与郎君牵手，到省城学戏，离开乡村的希望最终还是化作了泡影，无影无踪。暖，为什么不去找他呢？或许找到了一切也就如愿了……

月明星稀的夜晚，暖告诉井河，如果那个武生不来，她就嫁给他。那一刻，夜色好美！他俩相拥着立于秋千上，此时暖或许找到了久违的踏实，依着井河的肩，感受着眼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男人的气息，心似乎有一种舶舟靠岸的感觉。他们荡得好高好高，幸福地飞翔，摘星捉月，恬静的夜，浪漫的情，谱写着心与灵魂结合的篇章。故事到这里结束该多好，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无论怎样的两情相悦，终究抵挡不了命运的枷锁。刹那间，秋千链断，暖被狠狠的摔到了壕谷，从此成了瘸子，也因此终结了学业。为此，暖心若冰霜，一蹶不振，井河看着自己的天使，心如刀割，又无比自责。

古有牛郎织女王母娘娘的银河，今有暧与井河秋千断后的波折。这些总是让人不想看到的。井河沉重的心，拼命地学习，拿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临走时，答应一定会回来取暖为妻。说这话时，井河该有多坚定。从此，暖，又沉静在井河的一封封温情的书信中，陷入了一个个漫长的等待中。夜，好长好长……

四年中，除了书信，除了柔情似水的文字，井河还寄来一双黑色系带的平底皮鞋，虽不是信物，但这双鞋成了暖唯一的寄托。这个朝思暮想着心上人的女人，心中依旧为爱亮着一盏灯。至少，那双鞋可以证明井河心里还是有暖的。

  回忆永远是令人倍感惆怅的！愉快的事，往往使人觉得可惜已经过去了，不愉快的呢，想起来多半还是伤心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以为明天一定可以再继续，有些人，你以为一定还是可以再见到的，于是，在你暂时放开手，或者是转过身的那一刹那间，你心中所有的，或许只剩明日又重聚的希望，有时甚至连这点儿希望也感觉不到。暖就是这样，常常捧着这双鞋沉静在昔日的温情中，但却又似乎从模糊的记忆中看不清井河那张英俊的脸，特别是临别前的那双眼。她坚信她的井河一定会回来，也曾一次次的失望的，把那双鞋扔进河中，却又偷偷地擦干眼泪捞起来藏好。等，成了她对这个男人唯一的期望。但那份情依然在岁月的长河中淡漠了，就如同暖心中井河那双逐渐模糊的眼……那双鞋给了她希望，却也戳伤着她的心。时间真的是可以淡化一切……

不禁想起著名歌手王菲的一首歌，《爱与痛的边缘》:徘徊彷徨路前回望这一段，你吻过我的脸曾是百千遍，去想终有一天哀雨中找不到打算，让我孤单从一点钟等到三点半，让我再等等，再等一天，让我和你拾回温暖，永远在爱与痛的边缘。如果说暖因为艺而爱上了剧团的武生，而对井河呢，到底还是骨子里的情。井河恰似暖冬日里的暖阳。暖对井河的思念远远胜过那武生，却依然痛苦在了绝望的边缘。

四年后，暖渐渐地不再回信，井河也慢慢地不再来信，可暖还时常一遍遍地翻看着这些信，一次次地潸然泪下。井河呢？那个曾经让暖，在生命最无助的时候寄托着唯一希望的心上人，曾像太阳一样给于暖一丝光明的深爱着暖的人，或许这个男人在年少懵懂的爱与成年的真爱中苦苦地挣扎过，也曾为自己给暖的承诺自责过，或许也只能将暖沉甸甸地装在左心房……我多么希望是这样。漫漫人生路，不同的人生，暖也只能成为井河生命长河中的过客了吧……

时光荏然，岁月蹉跎。时间见证了人心，亦见证了人性。我相信井河还是爱着暖的，可人又怎能阻止命运长河的涤荡？阴差阳错间，两人天各一方。张爱玲说:女人这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还是男人。我却觉得暖对井河并没有心生怨恨，纵使她曾经刻骨铭心地念过他。其实暖心里很清楚，她和井河之间相隔的不只是距离……等待是无期的，毕竟生活还得继续……亦或是因为暖成了跛子，俩人终究形成了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了交集……井河没有如约而归，我不主张暖去找他，因为幸福从来都是双向的。爱他就要让他幸福……暖，是爱井河的。

暖嫁给了本村曾爱慕她的哑巴。梦想，爱情统统灰飞烟灭。生下了一个女儿,一跛一拐的和哑巴过着极度清贫的生活。心里没有爱，没有情，没有语言交流，唯有的是那条忠于自己的白狗，整日摇着尾巴陪伴在身边。与哑巴，暖只为生活度日，活的很缥缈，过的没有支点。可哑巴却懂她……暖曾把黑鞋子扔掉，哑巴呢？又偷偷的把鞋子捡回来洗干净收藏好，因为他晓得这双鞋对暖有多重要。

  “ 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哑巴懂她，明白她心里的苦……我倒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又何尝不值得暖珍惜呢。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哑巴就站在暖的面前，她却一味的憧憬着遥远的另外的一颗心……

十年后，井河归乡，探望初恋，断桥上巧遇一瘸一拐的暖。暖身背一摞红薯蔓，佝偻的身躯，满脸的泥巴，写满了沧桑，井河？生活在大城市中十年的他，显然是一副高富帅的形象，暖低着头，可井河的眼神中却是无尽的忏悔……

哑巴嗷嗷着，硬是拉着井河到家中做客，翻腾出了家中唯有的一瓶白酒，整了几个小菜。暖，洗了脸，整理了衣服，穿上了那双黑皮鞋。三人久坐却无语。酒后，井河起身辞行，哑巴急了，愣是嗷嗷着，比划着，把暖推到了井河身旁，意在让井河带她走。最终暖还是执意留了下来。揽着哑巴一起走回了家。那背影好和谐。此时暖无比踏实。

哑巴身残却懂得成全，他忍痛割爱又何尝不是真爱？暖这一生，千疮百孔的感情一直都是在追求着完美的爱。可现实是残酷的，冥冥中的不如愿，却又如愿。缘起缘灭，缘浓缘淡，暖最终求得了哑巴这个实实在在的踏实的爱情来涤荡心情，过完此生。

至于暖和井河，还能再回去吗？纵使井河带暖走了，可是他们会幸福吗？要知道幸福永远都是双重的……问世间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只教人倍感无奈，珍惜眼前人吧……

艺术取材源于生活。莫言的作品《白狗秋千架》与导演霍建起的《暖》在创作上是有点区别的，尤其是在描述暖的婚姻。《白狗秋千架》从头到尾都流露着浓浓的哀愁，而这哀愁的源头就是暖悲苦的人生经历。暖不甘听从于命运，不屈服于农村女人固有的生命和生活。她心气高，强烈地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想走出农村，对爱情，对未来的生活有着美好的憧憬，但却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了男人身上，与武生，与井河，一直在等，从未主动争取过幸福，她代表着70年代乡村女性身上浓重的自卑情结，全身充满了时代的气息。而剧中的白狗呢？是暖浅意识中唯一的忠诚，讽刺了男人的薄情。哑巴的爱是极端的，他对暖要么爱的死去活来，放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么也会给她打的半死。在这所谓的无爱的婚姻中，暖并不幸福，生活的窘困，疑心的丈夫以及三个残疾孩子，乃至最后卑微地恳求井河能和她生一个健康的孩子，这竟然成了她最后的一点希望。她的命运注定是悲惨的。

我常想，若那剧团没有来，暖和井河成了乡村一对平凡的夫妻，或是两人双双完成学业，考入了大学，结婚生子，朝朝暮暮，卿卿我我，多幸福呀！亦或是暖走出大山找到了武生，一起学戏，成就了婚姻，也成就了人生。可这人世间本来就没有如果。

好一个归乡游子与昔日恋人不期而遇的凄美故事，简易的故事情节中展现了曲折的人生路，折射着人性的美丑善恶。初恋，回首；守望，感怀；曲折的爱情引起了无数人的共鸣，震撼着多少人的灵魂。这又何尝不是关于承诺与背叛的终极诠释,企图振翅高飞与跌落深渊的虚妄无力，美丽与背叛,丑陋与真情的冥迷思辨，苦苦等待与奋力争取的冥冥落差，命运与现实的真实写照呢？令人沉思，耐人回味。

难忘当初，初恋的懵懂，承诺的责任，都随着时光的迁移虚立的脆弱不堪。世间繁冗的爱恨，多在普遍而寻常的生活中重复表现着，又何止是影片中的女人对生活的无奈与挣扎？

感恩莫言先生，用强有力的文字谱写我们的生活，把生活中的美丑善恶表现地淋漓尽致。让我们在生活中成长，亦在成长中感悟生活……

       

惜暖—谢晓清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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