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圣外王我的前半生乡土故事

我的前半生(20)

2017-10-06  本文已影响1646人  子期听琴

第三章 我的兄弟姐妹

5、我家小九妹(下)

打小,小九妹就爱美。十五六岁时,她经常掐一截嫩柳,做一支柳笛,一边叼在嘴上压迫着它们吱吱地叫着,一边追逐着山坡上的野花;还喜欢用稚气的笔将早春的一抹新绿,夏日黄昏里的刺玫瑰赋予生命,点化成一只只呼之欲出的小鹿来迷人眼目。

参加工作后,虽有过因打盘打发髻而被请进校长室的经历,但小九妹敢将“十指夸针巧”,也敢将双眉斗画长!出阁后,她也没有把自己湮没在柴米油盐的坛坛罐罐中,而是在匹夫匹妇的琐屑中留了一块绿地给自己,在教书育人、相夫教女的繁乱中,偷得半日闲的九妹,常撑伞走在小巷看邻家的枝头红杏,读自家的檐前帘雨。风飞雪舞的日子里,她还会沏一壶茶,营造出一点古典浪漫的情境来,并挖空心思寻些美丽的句子来装扮自己。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用当下这句很时髦的话来形容那时的小九妹再恰当不过了。看似诗情画意的她,一路走来,也是荆棘丛生、阴晴不定。爱臭美、爱写诗,只是她对抗生活的琐碎与平庸的一种减压方式。当时,小九妹的丈夫在铁路部门工作,她和他聚少离多,大多时候,只有小九妹一个人在家,在搞定生活和工作中的各种忙杂乱的期间,她通过自学拿到了专科、本科文凭,当上了优秀班主任,还生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娃娃。

成家立业、评职称、带娃娃,这一系列大动作,都是小九妹在毕业后10年一气呵成搞定的。期间有泪水、有欢笑、有困惑,也有迷茫,对于生活给予的一切,她无力反抗,只能照单全收。

小九妹在一所乡镇中学教了七八年书后,市电视台公开招聘文字记者,同事们纷纷来撺掇,让她去试一试。小九妹犹豫不决,就打电话来问我,我当时便很坚定地回她:“去呀,干吗不报考啊!你不是经常说‘舜何许人也,禹何许人也,有为者亦如是’吗?这回机会来啦!”


果不出我所料,小九妹一试便中,在几十名考生中脱颖而出,成功地转行进入当地电视台当了一名文字记者。

为尽快进入角色,小九妹也是拼了。一切从头学起,先从新闻部的文字记者做起,然后除了播音主持以外,啥活儿都干,联系采访单位、撰写新闻稿件、编辑制作、搞策划、拉赞助,处理社会上方方面面的关系以及台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事情虽然多,但好在小九妹那时30刚出头,正是血气方刚、勇往直前的时候。

人家说处女座的人是绝对的完美主义者,这点我从小九妹身上得到了印证:工作中,但凡能自己做的事儿,她绝不会假手与人,凡是能做到十分满意的事儿,她也绝不会只做九分九。要强、爱面、刚烈,是小九妹人生字典里的关键词,也是她的性格弱点和人性的短板,这些有点复杂的东西组合在一起以后,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既成全了她,又害苦了她。


那家电视台的水很深、也很浑,台里的几伙人各拉各的山头,各有各的圈子,小九妹生性耿直,还有那么一点文人的狷介,平时既不站这个的队,也不捧那个的台,人家奈何不了她这个业务骨干,就只能拿工作来说事儿。今天这个编排她去新闻部主持工作,明天那个又让她去专题部收拾一下烂摊子,后天又打发她去总编室呆一阵子,生怕她出了头,露了脸,抢了风头;那些日子里,小九妹就像一块砖,被以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搬来搬去,有时候,这边的烂摊子刚刚收拾好,她屁股底下的椅子还没坐热,让她挪窝到那边的指令又来了。

对于职场上这一支支明枪暗箭、一个个笑里藏刀,小九妹也曾彷徨、无助过,甚至愤懑、哭泣过。但她从未动摇过做人的底线和做事的态度:不妥协、不放弃!

我也曾就我们的性格和小九妹多次探讨交流过,讨论的结果是,坚忍不拔这一点我们都很像母亲,但却缺乏母亲做人做事时的圆润通融。

在人生最好的青春年华里,书生意气的小九妹一直以为,只有认真做事、老实做人就够了,她不会、也不懂得权谋和机变,对于职场上那些不光明的手段和伎俩更是不屑一顾;她还一直很天真,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工作和默默无闻的付出,就能赢得领导的赏识、同事的认可,就会在职场上挣得个出头之日。但在严酷的现实与盘根错节的各种利益与关系面前,只能像挑战大风车的唐吉歌德,付出的是一腔热血与激情,换来的只是自己良心上的安慰与现实之中的过得去罢了。

在电视台这个如何面对权力、野心和堕落的大染缸里,孤军奋战的小九妹一个猛子扎下去又是10年,等她再露出水面时,大好的青春年华已成了背影,她的娃娃都已经上高中啦!

而此时,一辈子开朗乐观、积极向上的母亲却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小九妹只好两头忙,一面要陪伴准备参加高考的女儿,一面要照顾病中的母亲。为此,她不得不把自己分成几瓣:在单位,她是职业女性,要有尊严有价值的存在感;在家里,她是公婆的儿媳、母亲的女儿、丈夫的妻子、孩子的母亲,要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当好一家子老老小小的守护神和摆度人。

面对多重的社会角色,小九妹忙得像个陀螺一样,疲惫不堪的她就这样被生活的洪流一路裹 挟着,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母亲晚年得病那段日子,她要么把老人家从老家接过来,求医问药、端汤送水、床前服侍;要么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再背着一堆吃的喝的,还有母亲常用的药片和打点滴用的药瓶子,一路叮叮咣咣,倒上五六回汽车,星夜兼程,赶上三四百里路回老家,急三火四地只为给病中的老妈送去生活中的给养和精神上的安慰……

女儿高考那段时光,除了精心给孩子准备一日三餐之外,她还像天气预报一样,随时关注孩子的情绪指数;今天担心女儿吃不好,明天又害怕女儿睡不香,在患得患失之间,没了自我,整天像女儿的小跟班一样,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孩子学习忙,懒得理会粘人的她,她就两天一个便条,三天一封书信,写下她的唠哩唠叨,有时还有她的眼泪和鼻涕……

那年九月,当女儿像出了笼的小鸟,欢天喜地的去北京上大学时,小九妹却哭成了狗。同样获得了解放的她竟然怅然若失,不知所已。


风也好、雨也罢,一路走来,尽管琐碎的生活如一地鸡毛,所幸,在那些迷茫的日子,再怎么困兽犹斗,小九妹还是挺过来了,还有那些青涩苦逼的时光,她也坚持着一步步地走过来了。

近两年,由于身体原因,小九妹从工作一线退居到了二线,感觉就像一个解甲归田的将军,经历了生离死别、病痛折磨,见识了职场剧透、个人奋斗,一直紧绷着的她终于放松下来,开始与生活握手言和:爬山跑步、做读书笔记、临帖练字、料理家务之余还在简书、豆瓣开设了账户,用散文、随笔分享自己对生活的感悟和对生命的思索,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累并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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