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弗洛伊德医生的梦与死
尤雾
午后，齐格蒙特·弗洛伊德大夫打了个盹。他睁开眼，发现窗外天空碧蓝和煦，空气和暖。他伸了个懒腰，定了定神，来到办公桌前，继续处理上午那桩未完成的病例。
这是一个四十来岁妇女的委托，她夜夜被噩梦惊醒，苦不堪言。梦里有各种各样的怪异图景，妖魔和猛兽。渐渐地，这场噩梦开始侵蚀到她真实的生活里，让她时常在白天看到各种幻觉。在电梯门打开时，她发觉一只斑斓的猎豹直接冲向她，她惊惧地倒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冷静过来。在她的卧室里，遍布着无数毒蛇，这些毒蛇时而来到她的床上，将她遍体缠绕住，透不过气来。当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失去了自己的脸，一个个冰冷而麻木的身躯在无助地游走。这一切让她感到难以忍受，尽管她始终冷静地提醒自己，这些仅仅是梦境的延伸，只是来自内心的幻觉，但是她仍旧来到了心理诊所，打算认真处理这些问题。
弗洛伊德仔细询问了她的状况以后，将她所描述的状况详细做了记录。他是知名的心理医生，而且拥有着一套独特且有效的诊疗理论。现在，他让病人先行离开，医生独自面对着这些案卷记录。他在笔记本上择出了一些在记录中反复出现的词汇，以及各种重要的意象。这些词汇包括梦、疯狂、死亡、困境、忍受等等，而梦境中的主要意象则有猎豹、毒蛇、恶鬼、卧室、电梯、办公室等等。他相信，处理来自这些语词的秘密是解决问题的真正途径。
关于这些语词，弗洛伊德熟悉极了。他看着第一个语词“梦”，大脑中灵活地闪现出一系列和梦境相关的图景和语词。他拿起笔，在纸上慢慢地描摹着“梦”字的笔画和结构，体察这些笔画中所暗藏的玄机；他闭上眼，喃喃自语，发出一连串和“梦”一致读音的声音，试图感受这个独特的声音中所包含的神奇幻梦……
解梦从来是人类固有的好奇心。人们相信，梦是一种神秘的启示，一种面对时间的预言，或者一种本能欲望的投射。这同人们的心智结构是相关的，涉及到人类内心的诸多层面。无论人们如何来释解梦境，梦的存在总是一个问题。就拿目前这个梦境来说，它呈现出受疗者在本我层面中的缺失、创伤以及压抑。以梦境中的毒蛇为例，毒蛇带给人缠绕和紧锁的痛苦感觉，这是一种类似色情体验的感受。就深层心理学而言，这名妇女对这类感受深深迷恋，她在幼童时期的体验缺失和情感创伤形成了一种性的压抑，而这类性的压抑最终在梦境中以毒蛇的方式获得了表征。毒蛇的出现，并不是源自于她对于毒蛇这类事物的恐惧感，而是一种性本能的压抑体验。
弗洛伊德写下满满好几张稿纸的分析报告，并从头至尾读了几遍，心情颇为舒坦。他心想，等到那名妇女再次过来的时候，或许可以向她采用某些催眠式的疗法，采用一些绳索或者绸缎来激发她的身体。当然，这一切可以交给他的女助手来完成。
第二天，这名妇女应约而至。她看上去愁容满面，无比憔悴。医生仔细观察着她的脸，看到她的双眼布满血丝。这并不是一个美艳的妇女，但在她的愁容和憔悴中，隐隐地透射出某种诱人的魅力。医生心中隐约有些动心，想到一会儿要采用医疗方式来激发起她的身体快感，这难免充满诱惑。然而，对于医生而言，对病人形成欲望显然有些不太专业。在那一刻，弗洛伊德有些愧疚，毕竟自己是一名经验异常丰富的心理医生。他正了正坐姿，并开始温柔地建议他的病人接受他的诊疗方式。
“噢，不！你们这群魔鬼！”她惊惶地叫起来，“你们这群魔鬼，无处不在的魔鬼，毒蛇！不要来动我的身体！”她慢慢退到诊室的墙角，双手护着自己的肩膀和胸前，声音变得尖厉。“骗子，魔鬼！你们贪图一切的欲望，享受，你们道貌岸然地穿戴西装革履，你们这帮下作胚子，不是东西！我操你妈！”她尖叫着，情绪变得冲动愤怒。她的双手摸索着四周，抓起一条毒蛇向医生扔了过来。
医生安静地坐在那里，扭头躲过了掷来的毒蛇。那条蛇被狠狠地扔到后面的墙壁上，顿时断成几截，蛇血在墙上留下了鲜红的痕迹。医生并不意外，这样的状况他经常会碰到，因为他是心理医生，任何来访问他的病人总是一个心理异常者。病人的反应越激烈，在他看来，征候就越是清晰和明显，对于治疗就越方便。
“非常好”医生心想，“她需要身体的直接激发，目前的反应也许比原先的治疗方案要更加好。”
女人匍匐着在诊疗室的狭小空间里四处冲撞，似乎她的力比多以这样的方式在消耗和挥发。弗洛伊德很清楚这一点，等她发完疯了，可能问题会好不少。他站起身，准备去一旁倒一杯苦艾酒，慢慢等女人恢复平静。他刚刚拿起酒瓶，女人就冲到了他的脚边，一把把酒瓶砸了粉碎，并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医生的肩膀上。
剧痛使医生奋力推开她，可是女人仍旧一把扑了过来。她的牙齿尖利，就像绘画中魔鬼的獠牙，双眼血红，就像电影里厉鬼的眼睛，她又一口，直接咬在了医生的颈部血管上，医生感到一阵晕眩。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办公室里休息，这只是一个午后的噩梦。窗外的天空碧蓝和煦，空气和暖。他站起身来，定了定神，便起身准备下午的工作，办公桌上的一叠卷宗是他所记录的病例。这些病例大多数和奇怪的梦相关，各种梦境只是不同压抑的表征，噩梦也是如此。弗洛伊德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新伤犹痛。他拿起笔继续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