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番外-先祖之灵（1）

天地尽头的白山黑水，是吾辈的故乡
在一望无际的重山密林之中，有吾辈的先祖英魂
先祖死后化成了万物
吾辈将在世间往复求索，寻觅先祖的不朽之灵
————先祖萨满歌谣

许游空一行人行至永冥谷口的无字石碑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来。几个人没有防备，而附近虽是密林，在这大雨面前却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他们全身被冰冷的雨水浸透便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三个男人淋些雨尚觉得寒气透体，何所求这个女儿家更是冻得连路都走不了了，只能由许游空与何问道轮流背着前行。许游空现在特别后悔半路上把封魔伞送给了白衣少年，现在如果有那宝伞撑在头顶，这区区大雨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话说回来，正是有这把封魔伞换得的藏宝图，一行人才能如此顺利地到达无字石碑。也许这就是因果吧。

云正明是一行人里最精神的一个，他一直拿着藏宝图走在前面。他的双手微微颤抖，雨水流进眼眶也顾不上擦去。一定要第一时间找到云牙古栈道啊！到了古栈道，他们就可以顺着找到望江亭，藏宝图显示的距离并不远，那里是何所求唯一能躲避大雨的地方。

“闻到，让我下来走吧，”何所求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撑得住。”

何问道运了运气，望向前面云正明快要消失在雨雾中的身影，忿忿大声道：“云正明，你走慢一点，等等我姐！”

“前面再有大概五百步就到了！”云正明的声音也在大雨声中变得模糊不清。

“闻到，我来背一会儿吧。”许游空扶过何所求，见何问道的身形轻快了许多，而何所求的身子却越来越凉。“没事的，过了无字石碑，马上就会到望江亭的。”

话虽这么说，许游空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隐隐地感觉到这大雨并不如它看起来那样平常，在每一滴雨点中，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哀伤，就好像这大雨是老天的眼泪一般。他背上的何所求几次想要下来自己走，却已经冻得连话都说不完整，许游空感受到她喷在自己颈上的鼻息都逐渐变得寒冷。不应该啊，何所求虽然身子骨不如自己，却绝不应该被一场大雨冻到如此境地。难道这大雨中有什么厉害的邪祟之物，力量之强，竟可以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施放法术？可他又确认了在大雨中确实没有法术，不好的感觉更加强烈。他暗暗催动真气注入何所求的体内，以求她能暖和一些。

“许二哥，我想起了我们的小时候。云大哥捉住了一只小鸟玩，然后你偷偷把小鸟放了。他以为是我放的，便只好自己生闷气。”何所求终于说出了一句整话，但声音若有若无，“还有一次，云大哥贪玩被许伯伯斥责，他也一直以为是我。”

“所求，你在说什么？”许游空全身一震，这些事都发生在自己大概七八岁年纪的时候，而彼时的何所求刚刚五岁出头。两件事确实都发生过，但他并不知道还有如此的细节被何所求记得如此清楚。

“我好恨……”何所求气若游丝，下半句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许游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赶紧把何所求放下来，把她抱在怀中。而此时的何所求，已经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毫无生气地躺在许游空的怀中，没了气息。

“所求！所求！你怎么了？”许游空的声音因焦急而变了样子。可是他抬头看去，何问道也已经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果然有问题。这念头在许游空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就立刻消失了。在他的眼前，出现的是云正明的身影。云正明的脸上是一个令人感到战栗的笑容，嘴咧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不住地念叨着“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说着，云正明就伸出两只满是鲜血的双手，一下子捧住了许游空的脸。他把鼻子贴在许游空的脸上，嘴里又喷出了一股又一股的鲜血。“我从不想解释，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许游空一时僵在原地，任凭自己被云正明口中的鲜血浸成了血人。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怎么可能会杀云正明呢？这个念头就像是一只毒蜂，蛰在许游空的心头就变成了千万只毒蜂，最后，许游空的世界里就只剩下这只毒蜂。毒蜂遮天蔽日，许游空也逐渐沉入了黑暗之中。

“在这鬼地方竟然还能看见人？”

“小伙子中招最浅，小姑娘有点麻烦，至于这个人……”

“看来，先祖很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