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孤独,苟且会变成手握的幸福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孤独就像水,就看你拿什么样的器皿去接纳。
1
我呱呱坠地时,没有哭。医生倒提着我,在屁股上狠狠拍了几下,才咽咽了几声。估计,初入人世的我尚不知后来的孤独,所以不想穷哭。后来在我一岁半的时候,盲肠炎手术需要花费母亲一年的工资,可母亲的工资要养活上下六口人,父亲决定将我丢到乡下自生自灭,母亲不忍心,坚持预支工资带我住进市里最好的医院,为此,两个人打起架来了。外婆跪在院长办公室,求人家行行好减少一点费用。我发着高烧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却勇敢地不哭不闹,以至于后来成长中的任性与叛逆,总被大人拿起来去比较,说我越大越难养。我想,那时候不哭不闹的我,是因为看见了孤独的影子,它像只鬼,黏着我,随时都会带我远离这个刚来不久的世界,远离正在为我打架的父母和膝盖跪肿的外婆。
估计是的,孤独,足可以让身心还未发育的小疙瘩人,变得安静与理智。我若哇哇乱哭,父亲早就决定放弃我了。父亲总是强调,手术后的我很懂事,不能进食,在病友进餐的时候,不需要大人交代自己就撇过头去,避开食物的诱惑。父亲也总是提起,术后的我像只大院里的狗,看家护院绝对没问题,但凡脚步窸窣、眼神回躲的人,我都高声喊话提请远离,并且强调大人就在隔壁。父亲说,那时候的我很有用的样子,我想,那时候的我是极端孤独的,别人家的孩子有父母撑起的天空,而我只能帮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来换取活着的权利。
那时的我,内心一定是恐惧的,多想扯个能依附的伴儿。也正因如此,外婆去世后的我,莫名的感到一阵寒凉,孤独更像草垛着火,浓烟随时都呛得我喘不过气来,而我却要装成没事人一样,憋着、咳着,期待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独立求活。
2
再长大一些,我喜欢画画,喜欢跳舞,喜欢弹钢琴,喜欢讲相声,喜欢编童话故事,喜欢做“小喇叭开始广播”中的那个电台童声,喜欢的有很多很多,可惜大多都没实现过。母亲总是说喜欢那些要花很多钱,喜欢那些长大了也挣不到钱,似乎,钱是万能的,我便开始落寞且内向起来。
妹妹出生,她什么都不喜欢,可她却拥有一切,她有绚烂的画笔,有竖笛、口琴、电子琴,舞蹈鞋也是有的,可她什么也不喜欢,那时我多么希望自己是妹妹。但我什么也不愿跟大人说,我只是悄悄地哄妹妹画画,乘机自己也享受下色彩的绚烂;我还跟她说口琴能吹出“两只老虎”的音调……
这样的日子有些知足的快乐,可我仍是羡慕妹妹的。那时候的我不像孩子,更像个结满卑微的南瓜,拧巴一张脸酝酿着长大。那时候,孤独的可怕在于心里的愿望得不到满足;那时候,孤独是隔墙的太阳,照不进我的小窗;孤独更是三寸蜡烛,即使融化殆尽,也点燃不了母亲能满足我愿望的心。
3
十八岁那年,母亲说家里穷,让我考上招聘干,分配工作好帮家里多攒点钱,毕竟妹妹还要读书呢。其实,十八岁那年,我是多么留恋校园。我是校园之声的播音员,经常代表学校去参加演讲、作文比赛,每每都能捧回奖状;那时候,全校的老师都认识我,还会主动跟我打招呼,小时候在家里被忽视的感觉,在校园里被弥补了,我是真的狠留恋校园,多想再多读几年,可我不敢说,因为母亲提起了钱。
喔,又是这该死的钱!这个只能从我这里省下来留给妹妹的钱,使我的内心愈加孤独凄寒,我明白自己必须去考招聘干、必须自己挣钱。
夜里不眠不休复习考试习题,母亲和妹妹熟睡的呼吸声时不时传来,有时候一只飞蛾凑过来嬉闹,可我没功夫理它,眼睁睁看着它一次次扑向灯火,直到失重飞落。我忽然发现,原来飞蛾与我一样,不是因为需要灯火而无畏向前,而是为了向前必须去勇敢扑火。
孤独,使得我有了扑火的勇气与坚定的信念。那时候我开始与孤独对峙,用不眠不休的学习来挑战孤独,我相信,终有一天我能独立生存,做我想做的自己。
4
果然,坚持与努力并不会让你囊中羞涩。
我考上招聘干,分配工作,18岁成了国企木材加工厂里最小的干部。
交不起股份钱,于是只能与临时工一起待在流水线。
流水线很脏很苦,三班倒、吃煤渣木渣的粉尘,而我每天都很快乐,坐在机器边唱着歌,在废弃的木板上画画,在工厂的团委里做些宣娱活动,跟着单身的哥哥姐姐们一起春游,在山上还一起练起了山歌。一到发工资的日子便回去一趟,三四百元却分成几份,最大的一份150元给母亲贴补家用,交厂里的房租伙食费130元,同事办喜酒的份子钱,偶尔会狠狠心买条裙子50元,若不买裙子就会买支口红或者一瓶洗面奶,女孩的内心生来就住着一位仙女。可那时候的孤独,仿佛早已离我而去,忙着去纠缠另一个小孩。我带上一支笔,便能写出自己需要的美丽,那时候的我是多么富足。
5
在嫁人之前,伤了一次心。
我爱的男孩,四年来,我为他背井离乡,为他停薪留职复读大学,为他在餐饮店里从端盘子干到领班,为他付出了一切。是的,女人在第一份爱情面前总是变得如此勇敢和愚蠢,或许当下的人会说我这是作贱。
我为他不顾母亲的反对,坚持要嫁给他,而他却从未与我提过结婚的日程,直到我发现他与另外一个女孩发生了关系,我像丢了魂魄的僵尸,穿着高跟鞋在高速路上奔走,不想回屋,我不知道在追寻什么,但我确定在逃避什么,那时的我根本不相信四年来同甘共苦的他——我爱的男孩,是这般背信弃义的不爱我了。
那时,孤独,就像吃错药的疯狗,在我身体与精神中来回践踏、撕咬,痛得我成了盛夏里的蝉噪。
直到嫁人前,我都不敢想起那间曾一起住过的屋子,那间曾装着我们吃两包泡面都不感觉饱却能疯狂亲昵的屋子,我是再也无法面对了。次日,我带着伤痛的身心,坐着最廉价的绿皮火车回到了母亲身边,回去的我只字不提任何过往,只是乖乖听话,考进县里的电视台,用怒放的姿态去工作,不想谈恋爱,我不敢,我怕孤独再次撕咬吞噬我。
在嫁人之后,丈夫的冷漠与婆家的不屑,让我正视了之前恋爱的那份痛是多么珍贵,因为至少人家是多么的在乎我、珍惜我过。而丈夫一家却不尽然,我的孤独形而上的蔓延。
直到丈夫的离开,方才晓悟:
人,赤条条来,也终将赤条条去,所求所望不过是四季更迭、一转成空。
孤独是常态,如影随形,无论你逃避也好、对峙也好、恐惧也罢,终就每日要去面对,学会与孤独相处,就是空杯接纳,用平常的心与淡无的欲来接纳。
如今,我已习惯孤独,因为本就一无所有,也不再更多苛求。有口饭吃、租个能放下床的房间就行,有点闲钱买条裙子和口红就好。
钱,自己赚;饭,自己煮;泪,为自己流;苦难,自己挨。
想吹空调,自己爬上去洗过滤网;想换个亮点的灯泡,自己借梯子登高换下来;水龙头坏了,一个电话请工人修好。没有什么比自己能富足自己更好。
虽然孤身苟活于深圳,用枯瘦的手在键盘上飞舞,做一只即将老去的文案狗,我依然乐活地坚守着内心的海,那片海有我热爱的小诗,有我钟爱的画画,有我享受自由的私心与任性,更有我不愿驻足的流绪,这些或者可以天马行空的支撑我老去的时光。几十年后,我要做一个老仙女,惜风嗅蕊、恋山乐水。
6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活着,亦或死去。
有的人逃避孤独,闯进喧嚣的人群,唱吧、闹吧,直到累瘫睡着了;
有的人叫嚣孤独,灌满喧闹的行程,逼自己不停忙碌,周而复始不敢怠慢;
有的人恐惧孤独,扯个能依附的伴儿一同消遣,找不到人的,抱着猫儿狗儿也好。
孤独像水,就看你拿什么样的器皿去接纳。
必须要找出属于你的杯子,无人能帮你,这件事本身也叫孤独。
作者简介:玖一
孑如初放的茉莉
清幽纯色
拒绝尘世烦扰
静放亦静谢
坚守花苞一世的缄默